“将这小子随意寻个地方安置下便是,穿衣用度暂且让他依个少爷样儿,只不过莫要让我见到他,待到他弱冠便放他出去不许他再回来。这小子面目可憎,见着他我心不悦,红樱,你该是知道我意思的。”
红樱似是欲言又止,偏是她服侍男子几年,早是摸清此人的x_i,ng子。饶是觉得这个孩子可怜,却也不敢触这男子的逆鳞,她不由得心疼着这个孩子,无奈地应承下来。她当是这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可孰知道这个孩子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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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因果偈,云:
富贵皆由命。前世各修因。有人受持者。世世福禄深。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前世,他头上顶着六道结疤,身上穿着青衣僧袍,手中持着佛珠,口中念着大悲咒。他修的是佛道,本该圆满彻悟、断绝红尘皈依佛坐下,可结果却是行打入阿鼻都不得偿还的业。
入得佛门,他听从师父教诲,不敢沾染三毒,可下山之后遇那人,便沾染。
任他佛法有百般高超,却注定不过是个悟x_i,ng甚好的修佛之人,怎生都耐不过天意。
到后来,一语误会,他心灰意冷施法断绝自身情根,立誓此生此世再不得见。断情根,他本以为此番便可断绝三垢,却不想他对世人,三垢不近;事事但凡牵扯到那人,三垢噬他心智。
日日念遍静心咒,百遍、千遍、心仍难静。
y-in谋诡算重重,待他知晓真相之日,他已作孽太多,手上沾满血腥,报应总归还是来。
他数十年道行尽毁,只在魂断之前堪堪保住那人教那人得以入轮回免受地府重重折磨,而他,则被打入阿鼻,历经地狱重重折磨。再得转世之日,人间已是百年后。
重新转世,轮入几遭畜生道,受得几轮畜生报,方才得以重入人道,只是仍因罪孽未清,几生几世都不得好果。
若当真忘尽前尘倒也是好事,可偏偏他与寻常人又有那么几许不同。
众所周知,凡得以投胎转世的,都无例外需得走过奈何桥,喝上一碗孟婆汤,自此忘却前尘往事好重入轮回投胎转世。可又许是因为他死前那次施法多少也对他自己造成些许影响,每一世转世前饮罢的那一碗孟婆汤总是对他无用,每每在母胎成型,前世种种皆在脑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三毒入骨,生生世世就只他,痴慕一人、苦寻一人。
他已不大记得这是第几世,他由着他的母亲抱着他一路上山,不晓得母亲是要去到何处,他倒也不大关心,只冷眼旁观看着自己母亲面上清泪两行。
自打那一世他强行除去自身情根,大抵是因此影响魂体,因而他生生世世生来就是个无情之人,对万事万物都心如止水,独独除那人。
虽是冷眼旁观地看着,可毕竟他也有过七情六欲,所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母亲为何而哭。她之所以哭,是为他今生的那个父亲而哭。
三日前,江湖仇杀,他父亲为护他与他母亲而死,而他与母亲虽有轻伤但总算x_i,ng命无虞。
“我该是说过的,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便要你的命。”
这声音教他心中一动,几世下来,只这一个反应,他便知道说话的这男子是那个让他追寻几世之人。
几番言语来往,他心中冷然。
今生比前几世来得更为残酷,这人甚至不看他便对他憎恶万分。他心里难过,自打出生以来从未哭过的他眼中不自觉地蓄满泪水,全凭他毅力所忍,没能流出眼眶。
可要说忍着不哭,这可比哭要难受得多。
在听到男人为他所起名字意思为何的瞬间,终是忍耐不住,他闭着眼睛,任由眼泪落下。
前世杀孽,他吃那么多苦,竟是仍未能偿还清楚。
第2章 生死一念
姬行涯在睡梦里头打个寒颤这才幽幽自梦中醒转过来。屋里生着炭盆,暖意该是足得很,却偏偏姬行涯仍是觉得冷。
自打第一世起他便体温较常人偏低,虽不怕酷暑,却怕极严寒。第一世时尚能够以自身灵力维持体温,可自打转世,没灵根修不得法便没这等好使的本事,年年至冬日,于姬行涯而言便是异常地难忍。
在被褥子里头颤颤发抖一阵子,再是软实温暖的被褥盖在身上却没多大用处,此时尚未至五更,但姬行涯已然无睡意。
他打着颤从被窝洞里摸出来,穿衣、穿袜。虽是严寒日子,偏是打从心底不喜欢裹得太厚太严实,嫌穿太多行动不便,他的衣衫总是只穿那么几件。
第一世在寺里生活,日日都是天未亮便起床念经、打坐,如此日子重复十数年,再到后来虽然不用再一大早起来念经打坐,却还是习惯早起。
外头天色尚暗,屋里的烛火早在昨夜便被吹熄,此刻屋里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姬行涯只得靠着记忆里的印象摸索着。打着颤,他走到自个儿的桌案边,左手摸到烛台之际,右手似是不当心碰落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点着烛火,姬行涯这才借着烛火看向掉至地上舒展开来的画卷,那上头画的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子,分明已过十二年,可那人的相貌仍与当年一般,真要说是哪里有变化,也最多是眉眼间的桀骜随着岁月变化而浓重一二分而已。
姬鸿渐说过他不愿见到姬行涯,所以姬行涯除刚出生时便从未能够与姬鸿渐面对面见上一眼、说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