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亭疑虑较重,苏瞻洛这么试着,竟也瞎猫碰上死耗子地试出了几个机关,皆小心翼翼避开,还算顺利地在屋里寻到了暗格里的信件与合同。
苏瞻洛翻着那些轻薄纸张,心却缓缓沉到了最底。
晏亭最早与毒拐教有联系的,是薛子安,与薛子安通信最早的时间是在接手山庄的五年前,信件的内容是,交易给苏瞻秋治病的药草。
苏瞻洛这才知道,给苏瞻秋治病的药草,一直是拂云医庄供给。
而与薛子安最初见面的时候,他曾说过有人要他的命。
这个人,就是晏亭。
不止如此,从他与温柳和薛子安的通讯来看,晏亭至少在五年前就想暗中杀了他,都因一剑山庄还未完全发展而作罢。
苏瞻洛与晏亭相识十多年,而这其中的半数,晏亭都想杀了他!
“明白了吗?”
身后缓缓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孟醒身子一凛,垂下的手渐渐回缩,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
苏瞻洛将那些纸张叠好,收入怀中,这才缓缓转过身。
“没想到薛子安死了都不让人省心,”晏亭眼神y-in冷,“原道他不过跟我一般,却竟真肯用心头血治好你的寒病。”
“晏亭,”苏瞻洛平静道,“你大仇得报,何苦如此?”
晏亭眼睛眯了起来,原本便狭长的眼显得更为y-in骘,“谁告诉你的?”
苏瞻洛并未接他的话,接着道,“我们自小相处,问心无愧我待你不薄,缘何做到赶尽杀绝这一步?”
晏亭冷哼一声,“自小你功夫便强于我,长老们有意让你接手庄主之位,我自是要铲平一切外敌。”
苏瞻洛一愣,摇了摇头,“我向来觉你野心不小,也无心与你争这庄主之位伤了和气,待到阿秋身体缓过来,便请缨铲平外敌,将执掌山庄之位留给你,再加上阿秋的身子必要靠山庄养着,我不愿她受委屈,只要不伤及我兄妹二人,又怎会威胁到你?”
晏亭却仿佛听闻了什么笑话一般捧腹大笑,“不会威胁到我?苏瞻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突然敛了容,低沉的声音夹杂着疯狂的戾气,“纵然你没有这等想法,可却总有人拥护你!庄主之位是这样,盟主之位也是这样!”
他突然欺身而上,凌厉的剑锋带着不留余地,孤注一掷的疯狂。
苏瞻洛将孟醒推开,横置剑鞘接了这一剑,但剑锋却狡诈地滑过剑鞘,纵然他反应极快,侧腰腹也被狠狠划了一道口子。
“你不信我,”苏瞻洛沉了眸色,“纵然我诚心待你,你却信不过我。”
晏亭勾了唇角,“我缘何信你?当我是薛子安那个傻瓜,一条道走到黑?”
苏瞻洛腰腹的伤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面色苍白地摇摇欲坠,但背脊却挺得笔直。
“那夏容呢?”他问道,“报仇的方式千千万,你却为何要选择最残忍的一种,将他一颗心摔碎在泥潭?”
晏亭的面上有一瞬的空白,转而愈加狰狞道,“与你何干!”
孟醒在一旁冷冷道,“晏亭,你就不想想,我们是如何摸到了此处?”
晏亭一滞,转过头仔细看着少年被抹得黝黑的五官。
时间仿佛凝固在此刻,直到屋外的喧闹声传了进来,愈来愈近,晏亭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惊动。
孟醒侧耳一听,听到了门派里不少师伯,师兄的声音,似乎在声讨着什么。
这时候,门突然被人推开,灿烂的阳光落入陈腐y-in暗的屋里。
扬刀带着一身伤道,“夏容将向天引到了正厅,让所有人都看见他劫持孟醒,还添油加醋地说了昆仑派弟子惨死一剑山庄的事儿,现在以昆仑派为首的江湖人要冲进来。”
晏亭手中的剑坠落在地,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苏瞻洛迈着稳健的步伐,从他面前走过,向屋门迈去。
“为什么?”他颤抖的手指扣紧了地板的缝隙,“为什么,我还是赢不过你?”
苏瞻洛的背脊挡住了门缝洒入的日光,将他的身影笼罩在无尽的黑暗里,永不见天日。
昆仑派虽不好战,却极其护内,再加上有了苏瞻洛带出的信函,晏亭隶属于毒拐教一事也瞒不住,群情激愤的江湖人纷纷欲处之而后快。
这幅嘴脸苏瞻洛已经见了三遍了,每次都是朝着药人册而去,他早就乏了,将证据交给昆仑派大弟子,便也懒得管这事儿。
于是昆仑派出头,片刻将一剑山庄内外封锁,关押晏亭,处死尸人,并对外散布消息,做得滴水不漏。
是夜,孟醒被拉去昆仑派内部详谈此事,夏容早在空里除了易容与真正的孟醒交换,此刻正在那间落脚的客栈屋顶上吹着夜风发呆。
苏瞻洛坐在他身边,递过一个烧饼一壶酒,“晚饭还没吃吧。”
夏容回过神,道了谢接过。
“你不以九歌门门主身份去一趟?”苏瞻洛道,“能为你重建九歌门积累些声势。”
“不了,”夏容摇了摇头,转过头,“苏兄可曾想重建一剑山庄?”
苏瞻洛亦摇了摇头,“现在我只想找回阿秋。”
夏容笑了,“太没志气了,该把薛子安揪出来,若是活着就揍他,若是死了就鞭尸,这才舒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