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姚和风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却见边静玉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稳健。
出了最外头的门,远远有各家的马车候着,姚和风这才敢错了队伍,凑到边静玉的身边,揽着边静玉的肩膀,说:“终于考完了。接下来肯定有各种文宴雅集……你会喝酒么?他们肯定都喜欢逮着你灌酒。”谁叫边静玉这样年轻,又有这般引人嫉妒的长相和才学,大家肯定会卯足了劲儿让他喝酒的。
边静玉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姚和风一脸同情地看着他,道:“那你这两天抓紧时间好好练练。”虽然肯定是练不出来了。
因为连殿试都已经彻底考完了,所以边静玉与姚和风不必再去沈家接受沈德源的指点,他们这次就各回各家了。与姚和风挥手说了再见,边静玉在小厮的肩膀上撑了下力,爬上了安平侯府的马车。
马车里却坐着另一人。沈怡笑着说:“我送你回家。”他伸出手拉了边静玉一把。
沈怡皱了眉头,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边静玉摇了摇头。他虽心里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这会儿却还是没什么说话的力气。
沈怡先拉着边静玉在自己身边坐了,忽然伸手从边静玉的脖子里伸进去,摸了摸边静玉的后背。
这个动作是从沈巧娘那里学来的。沈巧娘在照顾沈英和沈荷两个孩子时总是很心细。有一阵子,孩子们喜欢满园子地乱跑,每次一跑就会出一身汗,若不及时给他们换衣服,等他们大汗淋漓后被冷风一吹,这就容易着凉。但大人也不可能在一天中给孩子们换个十套八套的衣服。沈巧娘就想出了一个主意,把细软吸汗的棉布裁了,一层一层地叠起来,剪成手巾的大小,然后从孩子们的脖子里塞进去贴着他们的后背。这样一来,当孩子们在玩耍中出汗时,汗水会被棉布吸收,就不太容易着凉了。
沈怡经常能见到沈巧娘把手捂热后塞到侄子侄女后背衣服里去试衣服干s-hi的情景。他这会儿就活学活用了。这一摸,果然觉得边静玉的绸缎里衣有些潮,摸着觉得凉凉的,怪不得边静玉会觉得冷。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早知道也往你后背里塞一块棉布了。”沈怡说。
边静玉把沈怡的两只手拉开,把沈怡摆成了一个适合拥抱的姿势,然后钻进了沈怡的怀里,口齿不清地说:“你抱着我,我就没那么冷了……”他这会儿看上去乖极了,虽然他已经过了说乖的年纪。
沈怡还能说什么呢?只好乖乖地当人形抱枕。
马车平稳地驶到了安平侯府。
沈怡先跳下了马车,然后伸出手把边静玉扶了下来。本来沈怡这就该离开了,结果边静玉却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沈怡只好把格外粘人的边静玉送到了府内。安平侯、鲁氏等人都在正厅等着边静玉归来。边静玉打了个哈欠,说:“父亲母亲,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下,等休息好了再去给你们请安。”
都是亲爹亲妈,自然不会挑边静玉的礼,听他说累了,安平侯和鲁氏都赶他去休息。
边静玉就拉着沈怡的手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目送着儿子离开后,鲁氏才反应过来,说:“静玉不是说他累了么?怎么还把沈二带走了?”既然累了,他哪里还有力气招待友人呢?总不能边静玉睡着,叫沈怡一个人待着吧?这也太怠慢沈怡了。
安平侯不在意地说:“他们年轻人之间没这么讲究,随他们高兴就好。”
“这不行!我这就叫人给沈二送些点心去。”鲁氏说。
沈怡对着边静玉身边的几个最得用的小厮已经很熟悉了,见之前是书平留在顺安院里伺候的,便问:“热水备好了?快服侍你家主子泡个热水澡。再上一碗热茶来,叫你家主子先散散身上的凉气。”
边静玉仍拉着沈怡的手没有放开。
沈怡把两人相握的手举起来,送到边静玉眼前,开着玩笑说:“你今天有些不对劲啊……这么舍不得我呀?莫非要我陪着你一块儿泡澡吗?”想了想,沈怡又问:“殿试还顺利吗?这次的考题是什么?”
顺安院里有一个露天的小石桌。边静玉以前总在这小石桌喝喝茶什么的。他拉着沈怡在小石桌坐了,然后把书平、书安等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小石桌周围没有什么可供遮挡的地方,远处又有书平、书安等忠心的下人守着,所以在这儿说话很安全,不用担心被人听去。边静玉缓缓地说了考题。
“我怕……”边静玉说。他在沈怡面前不用掩饰自己的懦弱。他知道变法有多难,他知道日后的路有多难走,他知道变法失败后,他会落入多么悲惨的境地,但他最终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写了答卷。
如果仅仅是想要在科举中有所作为,其实边静玉不用交出那样一份犀利的答卷,他换一种柔和的答法,也能轻轻松松进了二甲。凭着他的年纪,二甲就已经大有可为了。但他最终还是把自己心里最满意的答案一字一字写在了纸上。他已清楚,这份犀利的答卷必然要让他成为显武帝手中的一把刀。
古往今来,有很多人愿意成为皇上手里的刀,他们中有些人是为了一种站于高处的虚荣,有些人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有些人是为了唾手可及的权势。边静玉却不是这样,他在衡量了利弊后,明知道前路危险重重,却依然这么做了。这就显得难能可贵了。不说变法失败将会带来的种种凄惨的后果,就算变法成功了又怎么样?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