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这个味道纪总还满意吗?”我故意逗他。
“还行。”
纪家一整条鱼送过来,厨房本来是准备明天做的,为了这个,又特地把厨师叫过来切鱼——我以前也切过一次,厨师心疼得要造反。
“感觉煎过头了,中间应该是红色的才对……”
我低着头剥虾,忽然一柄叉子叉着鱼r_ou_递到嘴边来。
我怔了一下,看他一脸认真盯着我,只能张嘴吃了。
予舟挑起眉毛。
“怎么样?还不错吧。”
明明是我做的,他反而骄傲起来了,真是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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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陪我去个地方吧,予舟。”
“去哪?”
“我想回方舟看看。”
方舟是收养我的那家孤儿院的名字,这家孤儿院最开始就是一个天主教神父建立的,里面在照顾小孩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嬷嬷,信奉天主,一辈子不结婚的。
我从那出来,却并不信教,我是无神论者。
我一年大概会回去两次,给他们带一些东西和钱过去。
不过我这次回去不是为这个。
这次回去,我有些问题要问问院长。
第二十章 训诫
其实早在很多年之前,还没遇见纪予舟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我并不想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我是不太信苦衷这种东西的,做了就是做了,抛弃就是抛弃,找到他们又怎么样,难道一起抱头痛哭,前尘从此一笔勾销?
我从小被人说聪明,也确实是聪明,聪明得过了份,谁也骗不了我,就连我自己也骗不了自己。
所以我没法原谅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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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还是老样子,十多年没有翻修过,和我印象中别无二致。我记得我小时候常常躲在教堂里看穹顶上那些干裂开口的壁画,大概那就是我对于绘画的启蒙。
院长嬷嬷是个干瘦的老太太,戴着眼镜,常年十分整洁,我小时候很怕她,因为她很严厉,责罚我们是用一块窄窄的木板打手心,一边打一边念圣经中的训诫,每次的罪名都有理可循。
纪予舟是第一次陪我回这里,用批判的眼光到处看看,我知道他挺看不上这里。纪家自己也做慈善,他们不叫孤儿院,叫儿童院,宽敞明亮,有专门的玩具房,一个个穿着崭新小洋装,每年跟公司派来的代表合照留念。
司机在往下搬东西,都是食物跟书本,我小时候就缺这两样,暂时想不到别的。
又下起雨来,予舟打着伞站在旁边,瑞瑞难得不怕他,也牵着他的手站着,予舟太高,瑞瑞牵着就有点吃力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松开手。
东西都搬好了,我跟院长打声招呼,带予舟在方舟里四处转转。
小时候觉得这里的房子高,又黑又空,现在看看,其实低矮破旧得很,许多小孩子小心翼翼地躲起来偷看我们,也有胆大的,在走廊里追着跑,有的连鞋子都不穿,估计被院长看到又要拿出木板来。
“我小时候就睡在这里。”我带他看我小时候睡过的宿舍,瑞瑞大概不记得以前在这里的事了,也从我怀里探出头看。
“爸爸,这里脏脏的。”瑞瑞知道不礼貌,凑在我耳边轻轻地告诉我。
我笑着亲了亲他。
瑞瑞的脸颊白嫩软糯,带着一点n_ai香味,这一点香味足以提醒我,我不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小孩子,我终于渡过漫长的少年时光,变成强大的成年人,并且可以保护像当年的我一样的瑞瑞。
“爸爸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啊。”我笑着告诉他:“所以爸爸小时候也脏脏的。”
予舟的兴趣点很奇怪。
“哦,有照片吗?”
其实我也有段时间,很狂热地想追寻予舟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们刚结婚,我满心想要和他一起开启新生活,贪心不足,连他遇到我之前的时光都不放过。
“院长那应该有,我们等会去问问。”
因为吃了饭过来的,招待我们只是两杯水。这里都讲究苦修,什么东西都缺,自然没有点心招待,好在院长房间里很干净,这里的嬷嬷闲暇时间都做手工,连茶壶都要用毛线打个套子来套上,予舟第一次见到这种做派,盯着那个茶壶看了很久。
院长嬷嬷把看热闹的小孩赶开,过来陪我们坐下了。
予舟向来是懒得交际寒暄的,院长一坐下,他就站起来了。也是他这样的出身,别人没话说,换到邢云弼身上,就成了暴发户行径了。
这房间很大,其实是有点会客室的意思,墙上挂着历年院里小孩的合照,我不觉得予舟能在其中找得到我。但他拿出了工作的态度,皱着眉头一张张看过去,看得非常认真。
瑞瑞蜷在我怀里,玩着我的衣服扣子。
院长嬷嬷头发花白,穿着的衣服旧而整洁,手腕枯瘦,手指如同树枝一般。据说她年轻时候家境殷实,所以举动都像是旧时的富家小姐。
“你最近还好?”她问我。
其实从我当初去嘉远读书开始,她就开始用平等语气跟我对话,这么多年来一直这样,没有拒绝,也不会多热情。
“挺好的。”我摸摸瑞瑞的头。
她回头看了一下予舟。
这房间以前是个小教堂的格局,所以顶上有彩色玻璃,予舟站在挂满照片的墙边,光从房顶漏下来,他身姿漂亮得像雕塑。予舟常让我想起那些纪录片中的大型猎食动物,危险而优雅,是接近生物学逻辑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