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得高,肩也宽,楼梯是从开放式客厅升上来的,他背后是大水晶灯,逆着光,神色也冷,越发显得眼睛如深潭般,气势还是很吓人的。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他看得不自觉想后退三步。
“你还想知道我的工作内容吗?”他问我。
我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
但是好奇心驱使我问下去。
“你最近在干什么?”
予舟的唇角勾了起来。
他的x_i,ng格看起来冷,其实骨子里非常恶劣,在学校时,也闯下许多弥天大祸,每次做了什么得意的坏事,就笑得非常开心,我也有许多年没见过他这样笑了。
他说:“等邢云弼破产时,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予舟不是玩笑而已。
我记得他这个笑容。
当年叶修羽不满学校缩减我们的假期,冒充学校叫了一支施工队,在假期里把学校的露天体育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滑雪场,等到一开学,整个学校都沸腾了,学生都跑回家里带了装备来玩,还惊动了校董会。整个学校几乎没多少人在上课,全在滑雪场里疯玩。予舟懒洋洋地站在看台上,看着下面的人玩,脸上也是这样的笑容。
那时候我就猜到了。
叶修羽家虽然也宠他,但是是正常范围内的零花钱,只有予舟,他祖父对他完全是对成年人的态度,所有的学生里,只有他能请得起那么大的一支施工队,还瞒天过海一直到滑雪场建成。
考虑到他每年假期都去国外滑雪的习惯,说不定连建滑雪场的主意都是他的。
他就是这样的脾气,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一点委屈,所以领地意识非常强大,像懒洋洋的猫科动物,看起来安静而冷漠,其实残忍起来比谁都可怕。
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我其实并不适合他,我对他的迁就往往来自于退让,我们的许多观念都天差地别。我因为他的肆意妄为而头疼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觉得我太束手束脚。
毕竟,他上一次这样笑,还是叶修羽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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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云弼的电话没人接。
其实打通了也没什么好说的,邢云弼不是商场新手,予舟有什么动作,他应该都知道,轮不到我来提醒。
我不过是尽个朋友的义务而已。
一山不容二虎,予舟从一开始对邢云弼敌意就太强,我还不至于自恋到觉得我能影响他的商业决策。
等电话接通时太无聊,我在二楼走廊上来回踱步,看见予舟办公室里透出灯光来,顺手进去关灯。
予舟其实还挺喜欢科技产品的,有段时间在家里装了个什么智能家居,能控制家里室温灯光之类的,是个女x_i,ng的声音,不管在家里哪个角落,叫一声就有回应。我用不好,又嫌对着空气说话太傻,不肯用,予舟倒用得挺顺手,有几次在卧室好好的,房间里忽然冒出个女x_i,ng声音跟他交谈起来,我险些被吓出心理障碍。瑞瑞胆更小,有次直接被吓得发起烧来,在我强烈抗议后,予舟总算把这东西收了起来,只在自己书房和车库几个地方还留着。
所以一进他书房,我压根找不到灯的开关在哪,一边等电话接通一边在墙上乱摸,不知道摸到哪里,书房整面墙的大屏幕都亮了起来。
真是头疼。
我正在努力回忆那个什么智能家居的名字,屏幕上已经开始自动播放起影像来。
第一个画面出现的时候,我就僵住了。
是叶修羽。
这应该是近期拍下的视频,因为他比我记忆中的样子成熟许多,原本漂亮的轮廓也有了棱角,仍然是猫一样的眼睛,眼尾上挑,墨黑头发,但是他气质变了许多,对着镜头笑着,似乎有点疲惫,不再是当年那骄傲又耀眼的样子。
屏幕上阳光灿烂,他背后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看来仍然是在国外,应该是欧洲,他似乎在一个当地的集市上,仍然是游客的样子,对着镜头说着什么。
“喂?”手机里传来邢云弼的声音:“林湛吗?”
“是我。”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像一个陌生人在说话:“我到家了,跟你说一下。”
“好。”邢云弼的声音带着笑意:“瑞瑞睡了吗?”
我的灵魂渐渐回到躯体,像被压得麻木的腿渐渐缓了过来。
蚂蚁在咬我。
屏幕上的叶修羽仍然在笑,我看见他身后摊位上有盆栽的芍药。
我知道了,这不是集市,是花展。
这是今年5月之后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