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慈悲、宽恕,换做坏的一面,也不轻易有,因为还有利益。
当陆照阳知道边防重镇招新兵丁一事,凡合格入营者皆会得到一笔买命钱,钱货两讫,说得明明白白。
上头不是鲜活的人命,而是一个个货品,用钱买了回去,生死从此便不再是个人,从路上开始,会冻死,累死,甚至刀剑无影的战场,尸首全无。
谁也不会想去送死,一条死路上走,可照样会因为这笔钱义无反顾,想来为人皆不自由。
他想起阿雪,想起恐惧万万千事,漂泊不定的根,远处遥望的亲人,交相错综,形成一道带刀的枷锁,将他困死了。
阿雪还在睡,陆照阳仔细端详着脸,瘦了,白了,散发着茫然无处可去的死意,而后他也瞧见阿雪的眼中茫然的神色,缓慢地转着,很疲惫,疲惫到已经无法准确对上陆照阳的眼神。
“你会好吗?”陆照阳问,阿雪没有点头,他仍旧很茫茫,他又做了叫人悲伤的梦,以至于无时无刻不在舍着精力,只留一点魂还在人世间,尚能有着些许反应。
陆照阳看清阿雪痛苦的模样,无能为力握住他瘦伶的手,放在唇边哈气,指尖苍白,还很冷,阿雪歪头有些累,轻轻说想要睡一会。
陆照阳说好,却想阿雪是不是某一天就要走了?他骂阿雪是小骗子,从未做到一件事,至始至终都是在诓他的。
心头涌上一股疲累,他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如果他得到的只是他一直幻想着的未来,那么此刻下的又能真得到哪里去?
事实告诉他一个道理,那便是始终沿着确定既定的命运,人是在其间沉浮的,毫无挣脱之可能。
他快要向阿雪低头,向痛苦低头,求一刻的解脱。
陆照阳决定去拿这笔钱,用未来不可知命换,换成金两,命犹如这鲜亮的玩意,看上去宝贵,却是最不值得的。
他摇醒阿雪,那是个尚好的白日,他说自个要走了。
阿雪睁大了眼,问你要去哪。
陆照阳打开手帕,叫他看,“这是钱。”
阿雪喘了几口气,心绪不稳,叫他收回去。
他坚定地摇头,目光沉静,阿雪眨着混沌的眼搜寻这脸上可否有一丝动摇,有为他而闪烁的眼神,可是都没有。
陆照阳平静得让人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