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粥,味道怎会是如此——
这年头做粥,从未在粥里加过什么,此等花式粥,不管是沈七郎还是柳老爷子,都是第一次见。
且宁博容让做的粥里还加了一点点小麦做的淀粉,粥炖得鲜香酥烂不说,鱼乃是最新鲜的鱼,香菇更是她亲手带着阿青阿郑晒出来的,每一个都是上品,且加一点点油,一点点糖,这都是在书院里做过多次才有的火候分量。
柳老爷子贸然上门虽然十分失礼,但是吃东西的时候礼仪却很上佳,很有名门风范,所谓的名门风范,大概就是——
吃得飞快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们才吃了几口,他那一大碗粥就已经见了底。
沈七立刻感到更羞愧了。
回头这一大桌子吃食,几乎有一半都进了柳老爷子的肚子,连宁博裕和陆质都是目瞪口呆。
外头的大雨还在哗哗下,柳老爷子吃完就被仆从扶出去溜圈消食了,沈七才深深朝着宁博裕行了一礼,“宁表兄,真是对不住,我外祖实在是——”他说着,却叹了口气。
宁博裕赶紧道:“不妨的,只一道吃顿饭罢了。”
陆质却关心道:“七郎你怎生没去京城呢,国子监也应开学了呀。”
沈七摇摇头,低声道;“祖父怕是近日便要不成了……”
这回宁博容也惊奇了,那老爷子,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啊!
“所以,我只是来陪他最后一段日子,家父请了医中圣手来给祖父看过病,却是不成了,不过这一月余的时光罢了。”说着说着,沈七的眼圈就渐渐红了,“是以,哪怕他如今行事越来越荒唐,也只能纵着他,总要让他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开开心心的才好。”
宁博容真心道:“不算什么,老爷子不过是爱吃,哪里称得上荒唐。”
顶多有些唐突,但是他们与沈七本来就认识,也算不上太过分。
“是啊,他原就喜欢吃,平日里舌头最为挑剔,今天却吃了这么多!”沈七笑了起来,“祖父隔着这墙便闻到了那诱人的香味,于是怎么着都要过来,谁都劝不住,我只得派人来打听,巧的是恰好听说宁表兄今日乔迁。”
宁博裕直接道:“我阿妹还要在这里住两天,若是不嫌弃,尽可以同老爷子一块儿来这里吃饭,反正也只我兄妹并陆世兄三人,不妨事的。”
“多谢宁表兄。”沈七又是深深一揖,他自是可以听出宁博裕话里的诚心诚意。
宁博容也有些可怜那个面容上丝毫看不出将死之态的老人,她本不是太容易心软之人,但对老弱,寻常人总会有那么几分同情之心的。
这边正在说话,那头一辆低调的马车也已经驶入理化县。
车中左重与刘湛正对弈,刘湛执黑,左重执白,而一向极讲风度的左重这会儿鼓着双颊正生气,“臭小子,让一下我又怎样!”
“左师,我又赢了。”刘湛一子落下,轻轻笑道。
左重即刻道:“不下了不下了!”他掀开车帘看向外面的瓢泼大雨,“理化县到了,我们是去客栈还是去县衙?”
“都不去。”刘湛淡淡道:“去进乡街。”
左重瞪大眼睛,“好小子,这就直接去?”
“怎么不能去?在理化县我又不认识什么人,如今我在万里书院求学,且他们乃是我姑父的弟妹,我怎就不能住到他们家去?”
“咦,慢着,你竟比那丫头低上一辈!”左重忽然道。
刘湛点点头,笑了起来,“那又如何?”
“……不如何……”左重嘀咕着,瞧着马车一路毫不犹豫往那方向去了。
瞥了一眼身旁,刘湛沉稳地将棋子都收了起来,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动作从容舒缓,这四郎呵,小小年纪,竟是一身难以言喻的皇家气势,只是平日里被那温文尔雅的外表掩盖起来了而已。
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丫头啊,被这人盯上,连他都觉得心中有点儿寒来着……
☆、37·对坐首谈
冒着大雨到了理化县进乡街的马车停下,仆从前去叩门,左重才整了整衣衫,不多时就被陆质亲自迎了进去,宁博裕去了县衙,宁博容又是个小姑娘,陆质只得暂代主人职。
宁博容看到左重的时候是惊喜,看到刘湛那就是惊吓了!
她很清楚这位是重生的,为什么这会儿跑到理化县来?而且脸色还不大好的样子……会有事发生?
这么一想,她的脸色也有点变了。
“你来做什么?”
刘湛一怔,总觉得宁博容这时候……有点凶啊!心中却苦笑,她虽救过自己一次,却好似对自己没什么好感的样子,但除了最初相遇的时候有些不那么美好,自己并未得罪过她吧?
“有些事要来看一看。”心中如此想,面上却愈加温文尔雅。
可惜宁博容从来不是那等会被表象欺骗的人,依旧怀着十二分的警惕,脸上却更诚挚了几分,“有些事,告诉我也是无妨的,若是有麻烦,也好一块儿想想办法。”
因宁博裕去县衙了,只有陆质在旁,他却不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宁博容一向是很有办法的好么!
不仅是他,阿青阿郑亦然,跟着宁博容那么久,不知不觉间,他们压根儿就没法将宁博容视作普通的八岁小姑娘了。
于是宁博容这般说,他们还顺带点了点头。
刘湛觉得有些好笑,却也认真回:“若是真有事,我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