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此人的身分,御林军只能在外围巡视不得入内,指派去服侍起居的奴婢都是我登基後才入的宫,见面也认不出来,他自己更不会愿意在这样的处境中吐露半句。自然有人好奇,只不过都惧怕我的手段,无人敢试图探问。
现下给皇後知道了我珍而重之的是个男子,那又怎样?
若是畏惧人言,我今日怎可能身处此地。我不怕全天下人知道当今皇帝有龙阳之癖,谋朝篡位、弑亲滥杀,早有定论的罪名远比龙阳要惹眼许多,再多一条何妨?
但他终究不是自愿,我只怕一不注意他就寻隙离去,因此才用这样的方法禁锢住他,就算不过一具行尸走r_ou_,也好过可望而不可亲的日夜煎熬。
甩甩头不去想这些,我专心翻看桌上叠成几堆的书简。近日朝中并无急务,册立太子的事情又出现在了每日的奏章上。
即位以来,除了按制将太上皇的嫔妃移居、原东宫家眷迁入之外,「家中」格局并未有所变动。
大臣们曾轮番进谏说要广纳天下闺秀,皇後也特地上书提过此事,都未得应允。冷落多少名女子,於我并没有差别,但就执掌天下而言,耗费民力之举,还是能省则省。
我与皇後李氏、贵妃翟氏、淑妃秦氏分别育有一子,翟氏所出的元祈最长,李氏子元佑是名分上的嫡子,秦氏子元祯居末。嫡长子本该立为储君,我迟迟没有立储之意,与翟家的关系又明显较李家亲厚,惹来皇後与李国丈不安,也是自然。
我无意纵容外戚,授予他们的封邑权势都有限。李国丈行事谨慎,执掌吏部时多有政绩,如今已致仕在家;李氏的兄长们,各自在地方和朝中任职,行为不端者有,大节有亏倒还不至於。
而明远的父亲蔡国公不问政事多年,子侄中有几个颇得力,於朝中充任要职,当年明远的同僚旧部,目前位列公卿的也不在少数。说到当年太子母家的企图心,两方恐怕不相上下。
子嗣也许就只有眼前这三名了,尽管挑选馀地有限,我还是想等他们都大些再做决定,以目前观察而言,并没有哪个儿子值得托付江山。
正思忖御批措辞间,郑秉直报说内卫有要事上奏。
全身包裹严实的男子不声不响将东西放在桌上,行了礼,便即匆匆退下。
他拿来的东西并不出人意料。
我正当盛年,没意外的话十几二十载都过身不了,朝中却已因此事分作两派,当然袖手旁观的也为数不少。两造壁垒分明,造成互相掣肘,於我这个孤家寡人而言,很多时候反而是好事,便也由得他们去。
可结交边将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国丈与漠南总督左巡,是前朝的同科文武状元,国丈一向将二人私交摆在极为坦荡的位置,可惜他的儿子没有学到父亲的聪明。接到这份李家老二致督府密函的时候,我更加笃定这一点。
长长五张纸的礼单,上头任何一件物品的价值,对於一名四品官员来说,都得耗去至少三年薪俸,况他区区一个国子司业,又哪来的立场做这件事。
我传李家老大单独到御书房觐见,将礼单给他。随著一页页往下翻,以沉稳著称的中年男子豆大汗珠滚到地上,手也不住剧颤,待翻完最後一页,他终於忍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地,脸上更无半点血色。
「臣教弟无方,罪该万死!」
「李卿何出此言?」我喝口茶,慢条斯理地道:「朕实不愿使皇後伤心忧虑,更不忍惊动年迈国丈,因此才找李爱卿来问一问,这事该怎生处置才好?」
他看著我,惶惶然似想从我表情中找出应对之法,旋即便告放弃,俯首沉声道:「家门不幸,请陛下秉公裁决。」
敲山震虎而已,点到为止也就够了。我赞许颔首,道:「难得李卿明理,朕深感欣慰。」
「陛下谬赞,臣受之有愧!」李家老大颤著喉咙高声回应,说完整个人趴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双臂之间。
会完大舅子,我便摆驾皇後寝宫。李氏敛眉低首相迎,彷佛昨日之事未曾发生。
我昨天本是来找她说遣嫁宫女之事。太上皇好大喜功,内廷也跟著人浮於事,这几年太上皇的嫔妃去世了好几位,空閒的人手就越发多起来,也该找些事让皇後她们忙活了。不管受我宠幸与否,身在其位便谋其政,这一节皇後与皇帝无异。
「陛下体恤百姓,不愿选秀。」皇後说著特意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令我有些不自在,只听她续道:「可宫中杂务甚多,宫人汰换总免不了。臣妾想,这次遣嫁遣归之後,索x_i,ng定下规矩,每隔三年招选一批宫女,同时放等量女子还乡嫁人,放还时,每人赐一笔银钱当作妆奁,陛下意下如何?」
我不住点头,她的打算正合我意。「你就按这个说法,与其他三人商议著拟出一个条陈来,朕过目後即可施行。」
「是。」
见她仍目不转睛看著我,我只好温言安抚:「後宫之事有劳皇後一手c,ao持,向来辛苦了。」
「谢陛下体恤。」她站起身,敛衽为礼。「臣妾尽本分而已……也只能如此罢了。」说著朝我勉强一笑。
气氛僵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