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觉非只觉得十分疲倦,胸腔闷痛,四肢发麻。他不想再费神兜圈子,平心静气地说:“云深,你成亲吧。去生儿育女,过你自己本来该过的生活。”
云深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抱着他的双手忽然攥紧了,一时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盯着他,沉沉地道:“觉非,你是不是听了什么流言?或者产生了什么误会?无论是什么,你都别闷在心里,说出来啊。圣人云:『不教而诛谓之虐。』你一向宽以待人,却为何要如此苛待于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事,竟会让你心脉纠结,一病再病?觉非,你一直是个铁铮铮的爽朗汉子,却为何不肯对我明言?”说到这里,他再也撑不住了,身子一软,伏到宁觉非身上,一时间泪如雨下。
宁觉非望着屋顶,心里只有自嘲的苦涩。如此尖锐的羞辱,让他又怎么说得出口?难道要他效那等愚夫愚妇,很白痴地问:“你为什么要骗我?”就算人家是骗,自己也上了当,也不过是自己蠢,与人无尤。
云深叹息道:“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宁觉非听了,不由得苦笑:“这话真不知时说你还是说我。”
云深紧紧搂着他,连声问:“觉非,觉非,难道你后悔了吗?”
宁觉非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地道:“以前,没有。”
“那现在呢?”云深抬起头来,灼灼地看着他。
宁觉非笑得十分苦:“是,你从来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你不悔。是我后悔了。”
云深看着他,神情凝重,眼中满是忧伤:“觉非,你话里有话,不妨明说。你我之间难道还会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为什么要后悔?”
宁觉非却实在不想提起,只是说道:“云深,是我后悔了,我想与你分手。”
云深急切地问道:“为什么?”
宁觉非沉默着,不知该怎么说才妥当。
云深试探着问:“是你……想娶妻?”
“我娶妻?”宁觉非觉得此言极为荒唐,不由得仰天长叹,笑道。“我早已说过,我是终身不娶的。”
“那是为什么?”云深那两道秀气的眉紧紧皱在一起。“难道你还在为过去的事心存芥蒂?我都说了那不是你的错,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想都不要再去想,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根本不是为了过去那些事。”宁觉非这时已恢复了平静。他垂下眼帘,声音低沉。“两情相悦,是要讲心的,身体如何,反而不重要。”
“是,是要讲心。”云深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难道……觉非,你对我已无心?”
宁觉非只是苦笑,却不肯再多说。
云深黯然神伤,转眼看向了窗外,茫然地喃喃自语:“你想让我对你说,你既无心我便休?”
宁觉非的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竟是觉得再贴切不过,于是闭上了眼,冷淡地道:“是,你既无心我便休。”
云深身子微微一颤,目中又是热泪盈眶,却强自忍耐着不肯落下。良久,他才点了点头,静静地说:“我明白了。”
宁觉非感觉着他伏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竟觉得不胜负荷。他是真的累了。
云深呆呆地起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直看着窗外。
屋子四周绿树成荫,有不少鸟儿在其上筑巢,清脆的啾啾声流淌在风中。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在他的国师府,宁觉非躺在树下。那时候他也在病中,可他们却是两情相悦,亲密无间。那样的甜蜜,为什么竟会一去不复返?
他翻来覆去地想着宁觉非前后态度的变化,似乎便是在澹台昭云的生辰之后。难道是他听到了什么?产生了误会?
云深大致推测明白了前因后果,思来想去,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他分开,于是轻声说道:“觉非,我曾经与昭云订过亲,本来也打算等她长大后就成亲的。可是,我看到了你。我倾慕你,关心你,一半是国家,一半也是为自己。一开始,我与你一起,或许更多的是为了北蓟,为了天下,连我自己也以为如此。然后,你为了我,不惜以身犯险,我为了你……也什么都可以牺牲,这……应该就是真挚的感情了吧?可我当时愚钝,我不知道,我不明白……觉非,当你开始冷淡我,疏远我,开始病重的时候,当我以为从此会失去你的时候,实是痛不欲生。那时候,我就明白了,我……是爱你的,觉非,我是爱你的。我不会跟昭云成亲的,也不会任何人成亲。我……只想一生一世都跟你在一起。如果上天垂怜,肯体恤于我,我希望是三生三世,永生永世,都能够跟你在一起……”他声音很低,仿若自言自语,说到此处,终于泣不成声。
除了他低低的声音外,屋里一片寂静。
他啜泣半晌,心中积郁稍泄,这才擦了泪水,抬头看去,宁觉非却已经昏睡过去。他不由得苦笑:“觉非,你已经不想再听我说话了吗?是否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了?”
宁觉非一直睡到第二日下午才醒来,j-i,ng神却是好了一些,竟下床走动起来。待吃了午饭后,他对古英道:“我想去山上的万象寺看看。”
此时云深已被澹台牧紧急召回了临淄,古英自是不敢拦阻。大檀琛的这处别庄倒是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