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都穿着南楚的衣饰,所到之处,很是让人侧目。不过,人们一看到宁觉非的脸,便认出这是今年的金章勇士,无不喜形于色,大声招呼。宁觉非介绍说荆无双是他大哥,人们也便对那位看上去与宁觉非同样温文尔雅的男子热情非常。
荆无双一边客气地对那些人微笑点头,礼数周到,一边悄声对宁觉非说:“北蓟与我有杀父之仇,灭门之恨,我与他们不共戴天。”
“我知道。”宁觉非轻声应着,忽然笑嘻嘻地跑去街边买了一柄以北蓟独特工艺打制的短刀,那刀钢火甚好,十分锋利,刀鞘上镶钻嵌金,看上去非常华丽漂亮。他笑着走回来,将刀递给荆无双。“大哥,送给你。”
荆无双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却低声道:“贤弟,北蓟的东西,我都不想要。”
宁觉非却笑容可掬地说:“这是我送你的,不是北蓟送的。”
荆无双想了想,终于微笑起来,点了点头:“对,这是贤弟送我的。”
他们缓步走在蓟都宽阔的街道上,暮色渐渐笼罩下来。
宁觉非看看行人渐少,忽然道:“大哥,你这次来北蓟,实在是太欠考虑。你身份特殊,只怕这一来会引得八方瞩目,危机四伏。不仅如此,你还带着醇王,如果他有什么好歹,你又如何向朝廷交代?”
荆无双抬起头来看向远方,轻轻吐了口气:“贤弟,你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但我一直惦记着你,想来瞧瞧你,纵有什么危险,我却也不惧。也只有我来,你才有可能考虑跟我回去,别人是万万不能的。醇王跟来,也不过是表示更深一分的诚意罢了。贤弟,你能否答应我,跟我回南楚?我这次来,皇上、武王都有口谕,若你愿回去,便封你为王,那可是我朝历史上的第一个异姓王爷。左相大人也说,若能得贤弟鼎力相助,贤弟但有所求,南楚必倾力满足。贤弟,你可否看在愚兄的薄面上,跟我回去?”
南楚的左相孙明昶是文相。宁觉非没见过那位左相,只听楼中的小官们议论过,据说是个为人梗介、严守礼教之人,别说不好男色,便在女色上也极有节制,府里只有一妻一妾,更从不在外眠花宿柳,是他们口中的“老古板”。听到这位满脑子礼义廉耻的老夫子竟然也能不计较自己过去经历过的那些事,说出这番话来,宁觉非不由得笑了笑。
荆无双很是认真,继续说道:“原来的右相章纪因与太子谋反案有牵连,已被革职拿问。我来时,兵部尚书游大人也暗示过,若贤弟回去,他愿保你出任右相。”
南楚的右相是武相,有点像现代的总参谋长,那兵部尚书便类似于国防部长了。宁觉非听他们把大帽子一顶一顶地抛过来,却只觉得好笑。
“大哥。”他诚恳地看着荆无双。“我不是圣人。你已知他们过去曾如何对我,若换了你,你能与他们尽释前嫌,把酒言欢吗?是,那淳于干现已尽杀太子余党,当年辱我至深的也大都是那些人,他杀了他们,似乎是为我铺平了回去的道路。可是,其他人呢?便是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杀尽的。”
就算是在现代,官员去嫖娼也不算犯罪,顶多丢了乌纱帽而已。他想着,苦笑了一下:“大哥,你要我与他们同朝为官,就不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他们?”
荆无双深深地凝视着他,缓缓地说道:“贤弟,你遭遇如此,我比你更加难过。当年……殷小楼与武王侍妾私通,本有不是之处。武王激愤之下,处置不当,现也追悔莫及。好在,如今殷小楼已死,过去种种,都已随他埋葬。况且,武王为了你,不惜血ji-an朝堂,也已表示了他的歉意。觉非,你是堂堂男儿,如今南楚国难当头,求贤若渴,你身怀绝技,正可一显身手,大展鸿图。愚兄此来,自知杀机重重,却是已怀必死之心,只希望你能够回去。”
夜色弥漫开来,天上的星月投下了淡淡的银光。巨大的城市安静下来,清凉的夜风缓缓地吹拂着他们。
宁觉非看着夜空,轻轻叹了口气:“大哥,你乃国之栋梁,无论如何也不该轻涉险地。小弟何德何能,竟让你如此相待?唉,大哥,那淳于干派你来此,心计甚深。你荆家世世代代皆为南楚名将,天下皆知,现在你又被封为护国将军,杀了你便如断南楚一臂,无论是北蓟还是西武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淳于干要你来此,便是无论你能不能说动我,他都要逼我随你回去。他知道我定不会眼睁睁地看你被杀于此的。唉,大哥,你来之前,可知道他的如此用心?”
“我知道。”荆无双泰然自若地道。“他虽未明言,难道我会忘了北蓟与我荆家的深仇大恨吗?”
宁觉非无可奈何地摇头:“大哥,你何苦如此?”
荆无双凛然道:“贤弟,荆家代代皆为良将,大部分都是战死沙场。愚兄幼承家训,便是舍身为国,忠君爱民。如今别说只是出使北蓟,便是北蓟以你为质,要换愚兄这条x_i,ng命,愚兄也会毫不犹豫。”
宁觉非听着,心里真是万分的为难。南楚他是绝不想回去的,但荆无双却是他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个朋友。除了云深外,荆无双待他也是情深意重,就像寒冷黑夜中的一团篝火,那一点温暖,一点光明,渐渐给予他在这世上生存的依据。他当初毅然决然地离开燕屏关,就是不希望有人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