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四日至第七日,宫中宴饮欢聚。四天里宴席上的酒品菜肴分别以春夏秋冬四季为主题,暗喻四时流转,生生不息之意。每一天给皇帝安排的娱乐项目也不一样,或者献诗对句,或者欣赏歌舞,或者行令猜谜,或者看戏听曲,不一而足。礼部和内务府为了这次长达七天的典礼,忙了整整两年,务求尽善尽美,以彰显太平盛世之洋洋大观。
与此同时,专门腾空了地方最大的阳嘉殿陈列各地进贡的寿礼,在最后一天寿宴开始前,皇帝领着百官共同参观欣赏。
这一天雪后初晴,红梅吐艳。为了方便欣赏寿礼,阳嘉殿四门大开,通明透亮。地底和夹壁却提前烧了一个晚上,大殿里温暖宜人。各色寿礼分门别类,错落有致的摆开,皇帝和群臣兴致勃勃逐一看去。
一场寿礼展览,实际上也是全国上下各级各地暗中较量的赛场。对陛下的忠心爱心,地方和部门的综合实力,当事人的奇思妙想,无一不集中体现在寿礼上。殿堂内林林总总近千件,大至玉山金鼎,小至笔砚碗盘,奇珍异宝,j-i,ng美绝伦。
金银玉器见得多了,难免有些头晕晃眼。故此众人看到刺绣字画类,皆为之一振。泛泛扫去,不约而同的,都被正中悬着的一幅大型彩绘山水吸引住了。
即使是最不通文墨的武将,也看得心有所感。那其中凝聚的造化j-i,ng神,天地灵气,描绘的朝晖夕y-in,寒来暑往,实在是气象万千,妙趣无穷。
至于懂行的文官,修养好的学士们,立刻深深震撼于画面所给予的美,以及那美丽后所包含的深邃感情,只顾着从中探寻与自己相契的部分,让迫不及待的心灵来一次畅快的痛饮。
赵炜满意的看着众人陶醉的样子,赞叹着道:“这幅画,朕可真舍不得教你们看了去。”
国子监祭酒陆芷汀微颤着道:“敢问陛下,这……可是叶君然绝笔之作?”
赵炜含笑点头,望望身边几位资历最深的翰林。左边郑溪桥站出一步:“不错,翰林院张大人、陈大人和在下奉旨鉴定,我们一致认为,确是失传已久的《四时鸣玉山》。”
“啊!”“怪不得……”惊叹赞赏,议论纷纷。
承安站在群臣后边,与墙上的画遥遥相对。
也许,是最后一眼也说不定呢……忽然庆幸自己送出手前再没有打开过匣子,否则,没准就舍不得了……
耳边的喧嚣悄悄远去,面前的人影渐渐模糊。终于,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和对方,在停驻的时空里相顾无言。
人与画,相看两不厌。
画中景象忽地形成一个漩涡,把承安卷吸进去,瞬间的天旋地转之后,已经回到从前。
——看见他盈盈背立,
——看见他浅笑轻颦,
——看见他泪如雨下,
——看见他决然转身……
于是,又从他的眸中看见了当日的自己:心下埋着火焰,眼底挟着寒冰。
原来……你待我……已经这样好。
原来……我已经……辜负这许多……
用我心,换你心,始知心意深。
承安惊觉面上一片冰凉,泪水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溢出了严丝合缝的面具,要把这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宣之于人。
借着一低头的功夫,狠狠吸气,满腔苦水全部咽下,存在心里。再抬眼,纸上江山,何处不温柔。
——画么,假的做得了真,而情,真的却假不了。
正在百转千徊之际,忽听有人道:“逸王殿下觅得如此绝世珍品献上,可见福缘深厚。”
承安向皇帝躬身一礼,不假思索应道:“天降祥瑞,让此画重现人间,实乃我皇之福,锦夏之福。”
“是啊是啊……我皇之福啊……锦夏之福啊……”群臣纷纷应和。
承安跟在他们身后,继续欣赏寿礼。
只是——眼前金玉满堂,心底相思成灰。
舒至纯和丹青的马车进了涞城,打听蓝府所在。问明路径,才走了不过半刻钟,蓝府接应的人就迎上了他们。又走了大半个时辰,从另一边出了城,原来蓝府是建在城郊的一座山庄。
接待他们的是主事的蓝二爷。呈上江自修的亲笔书信和路上准备的礼品,舒至纯把丹青的状况说了,求他帮忙请一个好大夫来。
“舒公子放心。暂且休息片刻,我这就着人去请大夫。”一面吩咐丫鬟把他们领到客房安顿,一面叫仆人安排随同二人的车夫保镖随从。舒至纯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道:“那些人都是路上临时雇的,工钱早已给足,烦请二爷叫他们散了就是。”
蓝玄一愣,江家的人还是这么天马行空啊。忍着笑应了。
打发了人去请大夫,蓝玄拿着江自修的信去见大哥蓝白。
“哼,有求于咱们,还这么大架子,话说得不清不楚,毫无诚意。”
蓝玄知道大哥对于当年姐夫拐走大姐很有些意见,心中暗笑。面上却十分郑重:“信末有姐姐写的几句附言,依我看,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们不敢多说,只怕也是为了少连累咱们。”
“假仁假义!”
“来的两个孩子,一个学书,一个学画,都是这一代江家弟子中的佼佼者。特别是叫丹青的那个,听说造诣直追当年驻帆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这等事?”蓝白的眼睛都直了。
“所以,我觉着呢,姐夫固然是有求于咱们,其实也是讨好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