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瞳本来便不熟悉这些事,动作也有些莽撞,他身後便是轮椅,弯著腰又下盘不稳,此时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被迦罗遥一推向後倒去。偏偏他已勾住了迦罗遥的腰身,这往後一跌,便连累迦罗遥一同跌去。
只听巨大的砰的一声,二人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地上。
一切都是瞬息发生,谁也反应不及。
白清瞳身後便是轮椅,狠狠地撞在那巨物上,又被迦罗遥压在身下,手肘正重重击在胸口上,顿时眼冒金星,浑身剧痛。
「哎哟……」
「瞳!瞳!你怎麽样?」迦罗遥也没料到会这样,慌张地想撑起身子,看看身下的人怎麽样了。
「别动!哎哟……拜托你别动……」
白清瞳觉得自己的肋骨大概都断了,胸口一阵闷痛。
迦罗遥听他叫得惨烈,一时吓得一动不敢动,伏在他身上听著他粗重地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唤:「瞳,你没事吧?」
白清瞳缓过劲儿来:「没事。唔……我没事。」
他抱著迦罗遥慢慢坐起,腾出手来揉了揉胸口,不好意思地对他一笑:「唉,我真没用。摔疼你了吗?」
迦罗遥胸口一紧,心脏一瞬间似乎忘记了跳动。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看见白清瞳的情景。
当时眼前的少年还是一名七岁稚子,站在萧瑟的暮秋之中,对著他笑。
「哎,这个给你,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迦罗遥闭了闭眼,彷佛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八年前那个宴会上。
那日是白英将军的四十寿辰。他是禁卫军的重将,守卫京畿一方。迦罗遥平素与他关系不错,又看在他是京畿守将的分上,特例出席了他的寿宴。
迦罗遥因为身有残疾,不便於行,所以对这类宴请一向避之不及。他虽出席了宴会,却不惯那里的气氛,与受宠若惊的白将军喝了几杯,便借口出来透气。
当时服侍他的子荷将他推到後花园,见夜凉风大,怕他著凉,匆匆回马车去取衣物。
迦罗遥自己推著轮椅来到魁梧挺拔的梧桐树下。那时也是深秋天气。齐文帝与别人不同,最喜欢晚秋之景,而且平素最爱的正是梧桐树。
迦罗遥记起小时候,父皇有一次曾领著他在御花园里游玩,指著园中几棵高大的树木道:「凤凰居於梧桐,可见此树极为尊贵。以後父皇便用这种树给你做把椅子,让你天天坐在上面,好不好?」
迦罗遥那时还没有残疾,活泼可爱,聪明伶俐。他隐隐听出父皇有传位於他的意思,嘻嘻笑道:「父皇,如果用梧桐树做椅子,那儿臣岂不是成了凤凰?儿臣是男子,是龙子,怎麽能颠倒y-in阳呢?」
齐文帝恍然大悟,哈哈大笑:「朕真是胡涂了,还是我儿聪明啊。」
也许正是那日父子间的对话被有心人听了去,不到一个月,迦罗遥便中毒昏迷,从此失了一双腿。
迦罗遥想到此处,不由心中叹息。
一切皆是命,万般不由己。
父皇去世得早,也许是件好事。若日後他发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不近女色,却……喜欢男子,不知该是如何震怒和心痛。
迦罗遥有些落寞。他从前不知道自己是喜欢男人的。
他七岁中毒废了双腿,每日由数名御医帮他拔毒按摩,其痛苦不堪言。坚持到十二岁,双腿终於慢慢有了起色,齐文帝也欣喜不已。本来一直坚持下去,也许有一天能重新站立,可是十四岁那年,他差点又命丧在那冰冷无情的深宫中。
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在舅舅的建议下请求去边境监军。这对一个身有残疾的少年皇子有多麽困难,可想而知。可是他去了,而且做得很好,其中艰辛不足对外人道也。
在边塞清苦枯燥的军旅生活中,他第一次见到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欢好的。他初时震惊,後来便习以为常了。再渐渐的,便发觉,自己好像是喜欢男人的。
可是回到京城後就不一样了。大齐历来鄙视同x_i,ng之好,无论男子与男子,还是双儿与双儿,都是不容於世的。
迦罗遥那时已经十八岁,早知人事了。因为重权在握,他也不怕别人闲言碎语,在家中豢养了两名男宠。但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似乎若有所失,却又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什麽。
他望著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渐渐出神,想到若是父皇还健在,不知会对自己如何失望。
「哥哥,你为什麽哭了?」
迦罗遥正在发呆,忽然一道清脆的童音唤回他的神智。他回过头,便看见了那英气勃勃的小公子。
迦罗遥收敛心神,微微一笑:「你是哪家公子?怎麽在这院子里。」
「这是我家的院子,我叫白清瞳。」
那稚子长得十分俊秀,尤其一双清目,炯炯有神。
他说话也没有顾忌,歪头望著迦罗遥:「哥哥,你刚才明明哭了,为何脸上没有泪痕?」
迦罗遥愣了一下,笑道:「我没有哭,你看错了。」
白清瞳似乎有些懊恼,皱了皱眉:「奇怪,我明明看见你很难过的样子。」
迦罗遥神色微动。
要知道他从小生活在深宫,接受帝王教育,喜怒不形於色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他虽然刚只十八岁,却已十分沈稳练达。
作为一名皇子,一位王爷,一个将军,他早已忘记表情是何物。他自信即使是刚才情不自禁地真情流露,也绝不会多显露几分,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