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汉无声转玉盘(六)
又是一路无话,不过周楚卿却是时不时转过头打量我,彷彿害怕我再受寒似的,一想到了就把我披风再扯紧一些,等到勒得我这呼吸都有点不顺畅的时候,见他又转头,我是急忙推开他晾在半空中的手,乃是摇头示意道:「你就别再勒了,我不冷。」
见我如此作态,他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又蹙起眉头,也不知道是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而这一下子,他也不再继续扯我衣袖了,是很快便扭回头,自顾自地走在最前端。
能够自己自由自在的行走对我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可眼前这位仁兄的脚程却在这当口忽地加快,我暗想这傻子或多或少也是有些时间观念的,也了解咱们好歹是头一天打卡上班报到,是绝对没有迟到这个道理的。
终于来到这周府正院,几个下人们早在门外头候着,一见我俩,忙面色带笑地扶我上了台阶,此时周楚卿已先行步进屋去,小丫鬟打起珠帘,我又被几个嬷嬷打扮的下人迎入正堂,走到正仰天发呆的周楚卿身侧,这才瞧明白眼前这群boss究竟长什幺鬼样。
略略扫了过去,这周家貌似也挺热闹的,厅前左右两张太师椅坐着一对衣穿华锦的金童玉女……呃,应说是上年纪的金童玉女,自然就是周家老爷及正室夫人了。至于这夫人下座还有两位打扮娇豔、貌美如花的贵妇,想必就是姨娘之类的人物了,稳稳当当地又凑成一桌四人麻将。长辈部份讲完了,剩下站着的除了伺候的丫头,八成就是兄弟姊妹、表嫂堂媳了。碍于封建社会,下面有带把的基本上都是有位子坐的,而几个绑双马尾的小丫头片子有些是被愣在一旁罚站,有些则跟心肝似的抱在怀里,我想能进正堂的大抵上都是有些地位的,至于其他那些什幺通房丫头一夜fēng_liú海棠开等等见不得抬面的,自是没有提及的必要了。
大宅院里底下黑暗面多,思及此,我忍不住往周楚卿面上瞄了一眼,也不知这家伙是打娘胎就被下毒,还是被谁下蛊扎小人针,才生成这副傻憨样。可眼瞧这一路也长到大叔年纪,还讨成了媳妇,除了是傻人自有傻福之外,上头长辈的庇佑亦是少不了的。
思绪又绕了回来,我眼盯前头那扮相雍容地正室夫人,深感其为不容小觑的人物。
一个回神,丫鬟已是拿了两团锦垫铺在了地上,我见状忙跪下身子磕头,余光瞅见周楚卿先是一脸莫名地眨眨眼,看了看自个儿亲爹后,是也跟着我做起一样的动作,老爷捋着髭鬚呵呵受了之后,依着指示,周楚卿先起身,我则继续跪着以来行新妇礼,接过盘碟,开始给眼前二老敬茶,这当下,我这茶盏才刚要上奉给老夫人,可旁边那个本发愣的又不知是哪条筋忽然不对,竟陡然把我整个人拉起,还将我手中茶夺走,咕噜一声,是自个儿饮了下去。
一时之间,整室静默。惟见他一人晃着杯子,呆呆傻笑:「我口真的好渴呀……」
见于此景,老夫人想当然尔面色发沉,握着扶椅的手都抽紧了一下,明显动怒。另外几个看戏的乃是暗自低笑了起来,却又不敢出声,整张脸憋得胀红,心里头铁定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突然,也不知是谁说出那幺一句:「傻哥哥又闯祸了……」低笑声于此渐渐抑制不住。
自觉有失颜面,老爷子一拍案桌,怒斥:「——卿儿!」
只见周楚卿一脸无辜地大声问着:「媳妇儿这茶不都奉完了吗?干嘛还要一直跪着?这膝盖可是会痛痛的。」话说着人攥住我衣角就要拉我出去,而本人我好歹也在天界打滚了五百年,如此以下犯上,不识时务的行为是定不会去做的。我以指甲狠戳傻子手心肉,等他吃痛鬆手,是立即飞扑跪地,额头顶于地面,彻底表明我跟这傻子不是同一国的,真不是同一国的!
虽说眼下我这举动非常浮夸造作,引人目光,可那姜终究还是老的呛辣,耳闻惊呼声作起,抬头一瞧,不想老夫人竟在此时生生被气晕了,闭眼手扶额头做虚弱状。当晚辈的眼瞧此景,立即从位子上跳起,拔脚奔了过来,几个不长眼的还踩到我的衣襬,总而言之是纷纷簇拥到她老人家身边寒虚问暖,几个着急的还红了眼圈。不过老夫人却是很不领情,一个劲地推开众人,摊着身子,半吊着气,只肯唤一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