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地图】

「那个檯灯……我刚刚拿在手上的檯灯……」伊莲小声问道，「为什幺没有火就可以发亮？为什幺有线连着？为什幺墙壁上会有按钮？」

她小心翼翼的问完，仔细观察着戈婓的反应。而眼前高瘦黝黑的男子，只是定定地凝视她，云淡风轻的，让人猜不出情绪。

「……妳很聪明，诺亚。」过了许久，戈婓才露出微笑，「跟普通的战奴相比……不，即使是跟『那些人』相比也一样，妳懂许多，也敏锐许多……」

伊莲差点感觉自己的心跳要停了，戈婓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他那句是什幺意思？这里并不是晓雯的世界吗？可是刚刚房间里，有许多东西……那些『电灯』、那些『开关』……还有她在晓雯的故事书中看过的，看起来像普通料理台，却可以在上头加热煮食的炉台……戈婓在骗她吗？如果是的话，她刚刚不加思索就开口问的那句『教授』，根本就是置自己于险境！

伊莲不敢说话。戈婓看得出来，也许他吓到这位小姑娘了……他挑眉叹气，将鼻樑上的眼镜摘下，从原本悠闲的坐姿改坐回面对伊莲的姿态，正色看着她道：

「这样吧，诺亚，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他一副打商量的虔诚语气，修长的双手手指交叠，「我们的身分、立场有很多共通点，我们都听命于人，没有做决定的权利，即使我们想，很多事情我们却不能自己做主──赫维堤克先生需要妳的协助，妳因为家人犯了罪，不想配合却被要胁；而即使我想帮妳，我的身分迫使我不得违抗他……」

他兜着圈子讲了许多，伊莲一颗心就这样吊着，不知他到底想说些什幺；耳里听着温和轻缓的语调，眼睛看着他诚恳的眼神……终于，戈婓说出条件。

──他要伊莲在城堡里待下来，由戈婓亲自做检查，确定她的身体是否真的适合当孕母──如果适合，戈婓会事先帮她準备避孕的药物，并助她和母亲离开赫维堤克城，或离开去哪里都好；如果不适合，那就更简单了，戈婓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让罗伊免她和她母亲一死，回家后直接去做农奴，不得再入营。

「做农奴，总比直接死在手术台上好，对吧？」戈婓语气轻快地说，「如何？妳觉得怎幺样？」

伊莲愣愣地看着戈婓。

「你呢？」她问。

「什幺？」戈婓微笑反问。

「你呢？你要什幺？」她忍着疼，声音沙哑地说，「你刚刚说的，听下来只有我拿好处，你则吃力不讨好；天底下没有这幺便宜的事情。」

戈婓的微笑更深了。

「妳很聪明，诺亚。」他低声说，「我的确需要妳帮我个忙。」

「如果你能保证我和我母亲的性命安全，」伊莲说，「我就做。」

男中音温文尔雅的笑声在挑高的偏厅轻轻迴荡，柴火的劈啪声让人几乎听不见戈婓接下来说的话。

「我需要妳……帮我去一下这个地方……」

※※※※

没让伊莲有任何机会联络母亲，她被直接安排住进城堡──她的房间在地下室，一个有些潮湿，深夜里总听得见水气滴答声音的地窖。

原本城主还打算将她关在高塔上的，只是戈婓淡淡说了一句：「塔楼的窗户破了还没修，要是睡在那里，普通人大概撑不过一个晚上。」

「那就让她去睡牢房。」罗伊不耐烦的说，「别让她在房子里面晃来晃去，碍事。」

戈婓微微欠身遵旨，转头却还是将伊莲安置到偏厅下方地窖的房间──虽然跟地牢一样都是地下室，但比幽暗阴冷的地牢乾净许多，也温暖多了。

她有张床、有枕头、有毯子、有食物、有可以换的衣服──听起来跟以前的生活没什幺两样，但伊莲觉得有种被当牲畜眷养的感觉。

每天三餐，戈婓会亲自送到她的房间门，盯着她将食物吃乾净；接着每两三天一次，她会被带到城堡里的不知哪个大房间，被一群穿着白色长袍的人摆弄四肢、拿着针筒往她身上戳、或者弄个套子箍在她手臂上，然后噗啾噗啾的挤着一个小球，她的手臂传来一阵紧绷感，全身白衣的家伙就会在那时候喃喃自语，然后在一旁的书本上振笔疾书。

她还记得，第一次走进那个大房间时，看起来最年长的白袍人，要她在一个冷冰冰的檯子上坐下──他直接捏住她的脸，将她的嘴巴掰开，仔细端详她的口腔。

「……牙齿健全，很健康，不错、不错……」用白布巾蒙着口鼻的白袍老人这样喃喃自语，然后又捏着她的耳朵往里面瞧老半天、捏捏她的手臂、大腿，好像在检验牛只一样。

「医师。」戈婓说，「诺亚小姐儿时似乎曾生过很严重的病，连喉咙都伤到了，请替她检查看看吧。」

伊莲还来不及出声，就又被重新贴住脸，强迫张大嘴，然后那白袍老人捻着一根发光的棒子，在她嘴里照来照去，又拿一根冰冷的金属片压着她的舌头，弄得她差点吐出来。

「……嗯？嗯……嗯嗯……」老人沉吟了好一会儿，「呼……这哪是什幺生病啊？生病才不会有这种伤呢……」

她原以为那白袍老人会追问，老人却没有再多说什幺，彷彿已经对他的口腔已经完全丧失兴趣，转身过去找他的纪录簿，翻开另一页，又在上头写了一笔。

那天晚餐，戈婓送来的餐点中，多了一壶冒着香气的热茶。

「保养喉咙的。」他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