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隅从那天开始便经常出门,他乔装打扮的技术倒是越来越娴熟。他去观察顾司令,猫在对面街道的y-in影里,或者在斜对角的店里喝茶。中午他通常会回红十字会休息一会儿,下午再改变妆容出门。
红十字会里没人知道方无隅在干什么,只觉得他胆大包天,警告他不要成天往外跑,他现在是逃犯,再被抓住罪名可不轻,这辈子能不能被放出来都不知道。方无隅只当耳旁风,他的话变少了很多,仿佛两年的监狱生活磨掉了他的口舌之能。
顾司令是住在戏院里的,他每天早上大概7点左右会走出戏院大门,绕着周围的街巷跑上两三圈。怎么说他都是个武人,多年的戎马生涯造就出他弓弦般一触即发的气质,这么多年,哪怕他弃武从文,也没改变他的生活作风,所以他的身姿和眉眼还能尽量保持在当年的状态。
方无隅自认是个没有纪律性的人,即使是上班他也很少能按时起床,能多睡一分钟就多睡一分钟。他视自律如无物,顾司令在这方面要强出他许多,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在乱世里,顾司令可以把墙头草做得这么出色的原因。
一个对内自律,对外却不断破坏规则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有时候他会带着文宣队那几个年轻人一起跑步,大喊强身健国全面发展,那几个年轻人视他如神明,陪着他一起跑,一起喊。
八点左右,顾司令会去茶楼吃早饭,他在吃这方面很讲究,每天都去不同的茶楼,或者在同一个茶楼里点不同的吃食。之后他便会去戏院开始一天的工作,方无隅不知道他每天工作都在做些什么,直到有一天他跟踪文宣队,听到他们说起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一人笑道,那就把他留给队长,队长保证能让他说出实话来。方无隅便知道了,顾司令还兼职刑讯。他没有一点意外,他相信顾司令这种人,的确擅长此道。
顾司令上班之后便很少走出戏院,他的午饭是在戏院里吃的。方无隅注意到文宣队有人负责买办,经常会拉着一车买来的食材。
到了傍晚,顾司令通常会出来抽口烟,散个步,抱着一个保温杯。他已经年愈六十,但走路稳健,背脊笔挺。他没有大多数年长者蹒跚佝偻的样子,也没有少数年长者淡泊从容的样子,他仿佛永远在想着事情,方无隅觉得,他是在想着如何让自己在乱世里过得更好些。
顾司令的会客时间不定,他有时会在上班期间去拜访几个云城当地的政府人员,至于说的什么,方无隅不得而知。但每逢星期六的晚上,他一定会出门,孤身一人,谁都不带。方无隅跟随他穿街绕巷,然后在夜色里,看见女人将他迎进门。
女人不止一个,他每逢星期六的目的地也不止一个。方无隅险些忘记,顾司令是个色中恶鬼,当年他那三娘就是死在他手里。可现在顾司令今非昔比,哪能堂而皇之地去找女人。他到现在也没结婚,仿佛要为革命事业奉献一生。方无隅知道不是,顾司令太聪明,他知道自己不会满足于一个妻子,结了婚事情反而麻烦,妻子这样的角色会成为他寻花问柳路上的绊脚石,他一辈子和女人打交道,深知女人的直觉有时相当可怕,被妻子发现蛛丝马迹,到时闹起来,他晚节不保。
在方无隅的观察里,他去找过的女人共有四个,寡妇暗娼,甚至还有个有夫之妇。
他不会在女人的住所过夜,通常到晚上十一二点,他就会回到戏院。到星期天他通常会出门游逛,带着文宣队,或者带一两个朋友,喝茶聊天,算是给自己一天的放假时间,然后在傍晚之前就回到戏院,养j-i,ng蓄锐,准备下一周的工作。
这就是方无隅花了两个月时间,追踪出来的全部。
方无隅对着顾司令的行踪表看了很久,用红笔把星期六的行程圈了出来。
星期一到星期五下手的时间太少,周日,他身边总会跟着人。
只有星期六,只有他瞒着所有人去fēng_liú快活的时候,是他最势单力薄的时候。
方无隅把势单力薄这四个字来回咀嚼一遍,觉得自己有些天真。他比顾司令年轻许多,和顾司令一样高,可并不一定比他强壮,对方是个武人。
枪是最好的武器,可他弄不到。方无隅想了半天,最后只能选择冷兵器。
他选择的是一把手术刀。
方无隅那三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直到三天后的星期六,他趁夜到戏院前,看到顾司令按照一如既往的时间出了门。
他跟随他到一栋公房前,女人住在二楼,顾司令左右一看,猫进了公房。方无隅看到二楼的窗户亮起了灯,他觉得有点冷,手不知为何总是想抖。
方无隅也进了公房避风,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他上了二楼,坐在楼梯口死死看着那扇门。
差不多半夜11点半时,有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方无隅一吓,从楼梯上跳起来。对方开了门,但顾司令没出来,似乎是在和情人做最后的温存,对方圈着他脖子不肯放他走,顾司令正在说些咿咿呀呀的羞话。
这是最好的机会。
方无隅整个人绷紧,一直在抖的手突然静止了,他为自己身上这奇异的变化而吃惊,未免错失良机,他终于跨步到门前,一把打开虚掩的门。
门内的两人同时惊讶,顾司令猛一回头,方无隅就把手术刀c-h-a进了他的脖子。他的动作又准又狠,练习了整整三天。
整个过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