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做得够好了,他其实不爱计较那么多。
可是, 为什么, 连他的模型都要动?
傅予寒是真的不明白。
“傅予寒!你是不是疯了啊,特意跑过来砸你弟的玩具?”
“不砸他点东西他都不知道别人的东西不能碰。”傅予寒冷冷地盯着三姨,指着哭得震天响的表弟, 一字一顿地说,“还有, 你们来家里找我妈我管不着, 但是他要再进我房间一次,我能打到连你都不认识他。”
三姨可能是没被人顶撞过,惊得眼睛瞪大了三圈:“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多大人了还跟你表弟计较个玩具, 脾气怎么这么大?”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我就这个态度,不信你可以试试, 看下次你儿子会不会进医院。”傅予寒撂下这句话就准备离开,走到门边,忽地又回头, “哦对了,三姨。”
他直视着三姨惊恐到仿佛快要脱眶的双眼,“您跟您姐姐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傲慢。”
傲慢到,从来不肯问问他是个什么想法。
好像他白长那么高那么大,却不会思考,也没有情绪似的。
不愧是姐妹。
连说出的话都差不多。
“你这什么态度?怎么能这样说长辈呢?傅予寒!傅予寒!!你给我回来!我、我要去告诉你妈——”
去告诉吧,傅予寒心想。
爱谁谁。
他不惯着了。
傅予寒飞速地走出单元楼,离开了这个让他看一眼都觉得厌烦的小区,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一边用手指摩挲着高达模型的断口。
他心里又气又茫然,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现在要干什么。
高三学生即便开运动会也有作业,他包里还有好几张卷子没有写,可他提不起劲。
也不知走了多久,傅予寒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什么都没有,但他知道自己下意识走出来的路线通往哪里。
是杨帆家。
杨帆家离他小时候的那个家很近,当时,傅予寒不管高兴不高兴,有没有事,都会跑到他家去玩,也不用提前打招呼。
但等后来渐渐长大,两人都有了各自的事情,以及某些意识的生根发芽,拜访前就得多加一个打招呼的步骤。
后来父母离婚,离得远了,课业也变得繁重,傅予寒就越去越少了。
路旁的小店在漆黑的夜幕里撑起一片绚烂的灯影,傅予寒盯着前路出了会儿神,忽然叹了口气,走到路边的一个石墩子上坐下,摸出手机给杨帆发信息。
今晚不想回家,他总要给自己找个地方住。
傅予寒:你几点放学?
杨帆:10点,干嘛?
傅予寒:没事。
杨帆:??哥,有事就说,怎么跟我都搞这套了。
傅予寒:不是大事,等你放学再说吧。
也好,他正需要一点时间来组织措辞。
他们当初既是同学又住得近,两家父母彼此认识,杨帆可以说是唯一一个对他一团乱麻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的朋友,既然打算去借住,怎么也得交代下前因后果。
现在才7点多,到10点还有好几个小时。
……
傅予寒在石墩子上坐了很久,中途他有点饿,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去附近买了两个馅饼充饥,又坐了回去。
他看见黏黏糊糊的情侣走过,也看见边走边吵的夫妻;看见赶路去补习的学生,也看见刚刚下班的工作族。
很多很多人,形形色色,在夜幕下露出真容。
他们都有目的地,唯独他没有。
他发了半小时的呆,从包里摸出了速写本,借着不远处小酒馆门前的一点灯光,画了起来。
“……傅予寒?”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傅予寒抬头一看,竟然在暗处看见了闻煜。
他穿的跟平时非常不一样——黑色的衬衣解开三颗扣子,白皙的胸膛在领口 j_iao叠处若隐若现,衬衣下摆挂在外头,腿上穿着条修身的休闲裤。
他c-h-a兜站着,整张脸表情沉沉,肤色比平时还要白上一截,与之对应的是那双眼睛,黑得仿佛深不见底。
傅予寒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闻煜,愣了好几秒,差点没敢认。
见傅予寒抬头,闻煜往前走了两步,从暗处走到有亮光的地方。这时,傅予寒忽然注意到他的左耳上戴着一颗带钻的耳钉,被路边的灯晃出了一点光。
果然,上回在他耳朵上看见的那个就是耳洞。
闻煜行至近处,嗓音微哑:“怎么在这儿?”
傅予寒皱眉,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你喝了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