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珂闻言抬首,面纱拂过泽兰鼻尖,挠得他发痒。原来他的右手正紧握头上另一枝桠,勉力维持不倒,“够得到吗?”
他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握住树枝后方开口道:“够得到。”
“两只手都握住站好,我跳去下面扶你。”
这山崖并不高,他们虽落于山腰,离地面并不远。泽兰以树枝为梯,扶着原珂往下跳。他起先犹豫,泽兰再三保证,他才搭着他的手跳落。心想,这金真公子的轻功好生了得,于树中蹦跃,落足稳当,毫发无——
“我干!这他妈怎么又来一遭!”
最后一跃,踩上s-hi滑青苔,不慎崴脚。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公子!”原珂扶着树干站着,焦急喊道,“别站起来!”
泽兰便瘫倒在地,把r_ou_身当成垫子,用生命讨偶像欢心,“跳下来!”
原珂才知这人拉他跳崖,并非要与他一并死无全尸,而是要救他。心中无限感激,怎会摔到他身上。举目四盼,寻到一根较为低矮的树枝,颤颤踩上。却听他站了起来,回首一看,他在树下高举双手,“你这样不行。听我说,扶着树干蹲下,握着你脚踩的这根,翻身吊着,这样我就能抱到你。”
“可你受了伤。”
“小伤而已,不碍事。”
原珂还是不肯,“公子让让,我跳下去。”
“你不懂轻功,跳下来不得断腿?”
“公子救我一命,我断不能再伤公子。”
“我如果不把你弄下来,这伤不就白受了吗?”
“可是……”
“听话!”
四下确实无路可走,原珂一摸腰间,医袋犹在。泽兰不停催他,他一咬牙,蹲身照做,平安落地。扶泽兰靠坐于树,低眉顺眼,说他略懂岐黄,可为公子治伤。
泽兰心想你哪算是略懂,你可是绝世神医。他这是旧伤,发作起来格外痛,他不过施了几针,就再无感觉。他家美珂果然厉害,不枉他含辛茹苦为他打榜。正在心里疯狂赞美,听原珂边按摩边问:“在下原珂,王可珂,斗胆问恩公一个名姓?”
泽兰上身前倾,笑问:“你为何不看我?”
“恩公华贵,不敢冒犯。”
“我叫泽兰。”
原珂一愣,“恩公莫要说笑……”
“我的汉名确叫泽兰,金真的名字长一点,叫伽泽祈兰。”泽兰为使他放松,连自己的名字都拿来取笑了,“泽兰治痛经,妇女之友,十分亲民,哪里华贵了?”
原珂没笑,“恩——”
“泽兰。”
“泽、泽……”还是不能直呼其名,原珂斟酌问道:“泽君?”
却没听到回话。原珂等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看他反应。泽君所戴额饰,原是一朵宋锦璇梅,银色光泽,平添一分清冷,遮不住他容颜艳色。笑起来邪气四溢,若不是知他为人,原珂恐会觉得不安。“可以,就叫泽君吧。”
原珂试探问道:“泽君姓伽泽?可是那个伽泽?”
“对啊,就是那个。”
原珂早觉此人身有贵气,非平凡百姓,一听失色,不知该行何礼,只急急忙忙改口称殿下,却被他拦住,“低调低调,就叫泽君,称呼定了不准改。”清清喉咙,自报来路,“我是金真最小的皇子,五年前贪玩跑来汉境,在万毒谷迷路,中了很多毒,几个月前才醒。”
难怪他身有妖气,张扬瑰异,令人不敢接近。原珂未曾想过,竟有人会爱上这所谓妖气,还因此成瘾。
“我想我大难不死,岂能不好好享受生活?就打算看遍汉境的奇山异水,吃光汉人的美食佳肴,还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穿着金甲圣衣,脚踏七色彩云前来娶我!”
原珂本感害怕,听他这一番雄心壮志,不禁莞尔,低头又施一针,“愿泽君如意。”
“如个屁的意!我被他骗了!”
原珂抬头,眼神不解。泽兰斜倚树干轻叹,“不知道是不是,就感觉被骗了。唉,这事解释起来太复杂了。”
得把他一直在找原珂的事给抖出来,然而他这十年一直藏身南山,不为人知,他一个金真人又如何得知他的存在?他们只能是偶然遇上的。
原珂为他轻柔按脚,“泽君若不想说,便不要说了。”
这般善解人意,难怪伽泽祈兰那种内心扭曲的杀人狂魔也喜欢他。泽兰随口捏造两人相遇因果:“我和他游山玩水,今早无意发现山匪,把他甩下来救你。他现在还在山上,我等等得回去找他。你又有什么打算?怎么会在山匪手中?”
原珂便将来龙去脉告知,说这未尝不是坏事,“我总算离开南山,能去找我想找的人。”
泽兰无端想起重城灵水寺,那几笔歪歪扭扭的“原珂”。
“是谁?”
“我的徒儿,他叫小竹。”
第三十九章
原珂想起他,语气又柔几分,爱意表露无遗,“他是我捡回来的,似被仇家所害,也是跌落山崖。不过他摔傻了,不仅失了忆,眼还瞎了,真是可怜。”
治好了他的眼,却治不好他的傻。他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晓,该如何帮他记起往事。也就始终未能令他痊愈。
三年前带他下山看看这人间。重城的春天潮s-hi温暖,小竹的手也一样,紧张到直冒汗。原珂看他拳头紧攥,无奈地顺开他的五指,用衣袖给他擦去手心的汗,说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