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雪无霁横抱起,放到了软塌上。
这里本是书房里稍作休憩的地方,陆宸燃半跪下,把雪无霁脚踝上的银锁解开了。
叮咚一声,与这一世他们初见时的那样。
雪无霁把手腕递给他,陆宸燃握着那圈银环,抬眸忽而笑道:“我还想对您做更多的事,可以吗?先生。”
这一句是君烛的语气,可用在这里却有了格外旖|旎的味道。陆宸燃眨眨眼,仿佛很是无辜,可眼睛里却全然是另一个样子。
“得寸进尺。”雪无霁停顿一会儿,却是道,“但是——我允许你,做什么都可以。”
陆宸燃把他推到在了床榻上,雪无霁长长的黑发散落在了洁白的布料上。
浅眸之上,雪无霁的睫毛几乎抵到了镜片。陆宸燃抬起手,把雪无霁别着的琉璃镜拿掉了,轻轻一捏就碎成了齑粉。他道:“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陆宸燃俯身时,y-in影全落在了雪无霁身上,那股满是侵略性的花香气似乎更浓烈了。有什么一触即发,张力十足。
雪无霁语中隐有笑意,重复道:“什么都可以。”
“——宿哥哥,我们双|修吧。”
*
不止是感官,额头相抵时,灵台中的神魂仿佛都要融化到一起。
那是最毫无保留的、灵魂直接的接触。
头晕目眩之中,雪无霁看到了陆宸燃的回忆。
他看到岁歇宴后,陆芯从含元殿走出来时通红的双眼。
若想帮他,那时他的方法惟有击溃全部凌霄仙门。
第一个春天,陆芯栽下了第一棵蓬莱雪。雪无霁遗留的那几棵早已枯死了,枯萎的花被陆芯埋进土里,化为新的养料。
他化人偶为少年,点形注灵的那张纸上写着——
愿为君之烛火,愿为枕下匕。愿为君生,愿为君死。
人偶便名为君烛。
……
他看到自己死后,陆芯满身是血,迟来一步只见到冰冷尸体。陨落的尸身在陆芯怀中化为万千碎光。
魔鸟盘旋致哀,青年就抱着那身空落落的衣冠跪了一夜,四野死寂。
……
他看到陆芯回到栖寒阁,设下结界阵法。
起初的一段时间,陆芯会有很多凌乱的梦,他会忽然惊醒,夜半时分念着雪宿的名字自|渎。赤红双眼中的疯狂与痛苦足以让任何人心惊。
但雪无霁看着这些,却一点也不觉得肮脏,只觉得心中绞痛得厉害。
日升月落,复又无数个循环。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蓬莱雪越来越多,从一生万,连绵成无边无际的海洋,从山顶到山谷,如冰如雪。
……
他看到陆芯一个人走在空旷巨大的亭台之中,沿途只有寂寂足音。
有时夜是晚孤灯一盏,陆芯在灯下画着稿图,比对栖寒阁雕琢无寒殿的模样。窗外寒山无尽,月满幽谷;
有时是陆芯拿着工具修缮虫蠹的梁柱,爬上屋檐换下碎裂的瓦。这些事情本不该一个仙皇去做,而他却从一开始的生疏逐渐熟练。
雪无霁看着他坐在屋脊上,上身是雪白里衣,外袍扎在腰际。有飞鸟停在他肩上叽叽喳喳,他偏头笑了下。十年来栖寒阁都还像新的一般,好像随时在等它的主人回来去住。
……
他看到陆芯在辟元仙宫、在灯姬的宫殿一本一本地翻看关于圣溯灯的记载。最后视线停驻的一页上写着,以燃灯族血r_ou_与魂魄为灯油,便可回溯时空。
古老的阵法只剩下残页,陆芯带着它去寻找观如是,提出合作要求。
……
他看到仙宫之下的玉石密室燃起火海,陆芯抱着两把长剑坐在圣溯灯的高台之上。
一把是枯桑,一把是不知寒。
雪无霁曾好奇自己死后的本命灵剑去了哪里,而他现在看到了。陆芯横剑于膝,靠着巨大枝形灯台。他已经中了销骨香,却神色坦然,仿佛直到这一刻才轻松了。
他甚至闭上眼,微笑着吟唱歌谣。
火海点染他的足履,吞没了他的白衣。歌声空灵幽远,直至焚为灰烬。
……
雪无霁看到了无数个陆芯的日日夜夜,无数个碎片的画面。
寒来暑往,春去冬来,一共十个漫长的轮回。
他在心爱的人曾经住过的地方,栽种心上人喜欢的花。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因为雪无霁想知道,才会看见这些回忆,皆与观如是的记忆对应,却全然不同。如果他不去看,陆宸燃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告诉他?
雪无霁忽然想起了这一世他们刚刚相处没多久时,陆宸燃玩笑似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