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太多蹊跷之处。然而再蹊跷,三司会审已成定局。
徐瑨才进入大理寺,年纪又轻,如今不过是个正七品的评事,并没有资格参与会审,幸而大理寺卿很喜欢徐瑨人才,告知了他一些内情。
徐瑨得知之后,立刻让游骥悄悄告诉祁垣,让他有所准备。
祁垣知道信息的时候,正跟彭氏商量药铺的事情。
那药铺原是彭氏的父亲在做侍讲学士时买下来,给彭氏做嫁妆的,店中掌柜伙计都是旧人。这些年彭氏的嫁妆被祁老太太侵吞了大部分,只有这药铺地方略偏,地方也小些,得以存留下来。
至于这几年的药铺经营情况,彭氏也知其中必有蹊跷。但她不懂经营,原来陪嫁的下人又被祁老太太遣散大半,身边的周嬷嬷不识字,两个孩子中,云岚年幼,祁垣又要攻读诗书,所以面对j,i,an滑的掌柜竟束手无策。
今年祁垣大考,云岚及笄,彭氏实在无法,才决定把药铺转卖出去。
祁垣说要接手改成香药铺子的时候,她的确吃了一惊,一问祁垣是要制香赚钱,心中不免有些复杂。
祁垣这些天打听了不少消息,又去那铺子看过两遭,此时心中已有了安排。此时见彭氏有顾虑,也猜到了几分。
“母亲可是不愿我弃儒就贾?”
“你毕竟有秀才功名,亲自为之怕是不妥。”彭氏点了点头,犹豫道,“你若是想把制香的本事用起来,倒可以雇人代工。要不然,你真要自己做的话,是要供报入公,常年守业的。”
四民之中商人最为卑贱,祁垣一旦经商,以后就要被其他士子瞧不起了。
彭氏并不知道祁垣本就是商户之子,只当儿子是为了一家生计不得不这样。
祁垣却是对此早有过体会的,闻言不由一笑:“那又如何?富商巨贾过的可比穷酸秀才好多了。再说了,富而好礼,可以泽物,我只要不偷不抢不坑蒙拐骗,何鄙之有?”
“话虽这么说,但自古有言,士之子恒为士,商之子恒为商。京中大家望族有谁恳将女儿嫁给商户的?”彭氏惆怅道,“你今年也该说亲了,若真经商为业,谁家小姐肯嫁你?”
祁垣没想到话题突然就跳到说亲上了,呆了呆,脸上窘地一红:“我不娶媳妇。”
彭氏看他害臊,不由笑了起来:“可不是傻话,谁家小子不说亲的?”
“我还小呢。”祁垣摸了摸脸,转身就跑,才跑出门,又从帘子那探回头,笑嘻嘻道,“商铺我要定了哦!娘不嫌我经商丢人就成。”
“我哪能嫌你。”彭氏宠溺又无奈地偏头笑道,“你只别冲动行事,再仔细想想……”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个小丫头大喊。
祁垣扭头出去,听到那丫鬟在喊自己,仔细一问,才知道后门那有人来找,戴着大帽,却是十万火急的样子。
祁垣听其描述感觉奇怪,但还是随那丫鬟急急去了后门。
外面的游骥早已等急了眼,见他出来,急忙拉到一边去,压低声问:“祁兄你怎么才出来,我都急死了!”
他不停的往里扔东西,一直没人回应。游骥又不敢惊动旁人,好歹碰到一个从后门出来的小丫鬟,这才让人捎了话。
祁垣看他神色凝重,又是一身杂役衣服,拿大帽遮面,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游骥不敢啰嗦,三言两语把祁卓亲兵被押送回京,指认祁卓通敌叛国的事情说了。
“……此事机密,目前只有会审的几位官员知道。”游骥压低声道,“公子让我告诉你,此次会审,刑部除了尚书大人外,还有位清吏司郎中要参与。”
本朝律法沿袭旧制,设三法司掌管刑狱之事。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寺掌驳。而刑部又设十三清吏司,轮值掌事。
如今徐瑨派人来特意通知他……
“刑部的……”祁垣心头一震,低声问,“莫非是湖广清吏司?”
游骥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祁垣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愣了。
湖广清吏司郎中,正是蔡贤的那个干儿子。此人性格y-in狠,品行卑劣,为了认干爹,连祖宗的姓氏都不要了,如今改名为蔡义生。这什么亲兵指认,本就凶多吉少。这个人再一参与,恐怕更难善了了。
“还有别的吗?”祁垣心里扑腾乱跳,左右看了看,小声问,“只来了一个亲兵?”
“说是这样,公子知道的也不多。”游骥一顿,“祁兄,你要不要……”
祁垣:“……什么?”
游骥叹气:“公子说,现在还来得及。”
亲兵一指证,其他人再将兵败之责一推脱,祁卓叛国之罪十有八九要被定下了。祁卓本人已经失踪,这一家老小却逃不掉。除非祁垣早早伺机出京,与彭氏远远的躲起来。
祁垣刚穿过来的时候,就想过这一天。现在游骥着急得不行,他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我们三人目标太大,不可能一块逃出去。更何况我们若逃了,难保不会牵连到你们国公府。”祁垣深吸一口气,“你等我回去跟我娘商量一下。若事情不好,我家只活一个便可。”
游骥一愣,看了祁垣一眼。
祁垣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徐瑨如此行事,担的可是杀头的风险。他神思凝重,退后一步,冲游骥深揖到底,“跟你家公子说,祁垣……感激不尽。”
游骥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冲他一点头,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