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女生脸上难掩失望,“上学期我向谢老师借了几本书,说好这学期还的。”
“你给我吧。”
女生面露惊愕,梁屿说:“你给我也是一样的,我帮你转交,等他回来。”
梁屿从女生手里接过那几本书,有英语语法、数学难题解析,还有高中必读名著,翻了翻,里面写满了笔记。手指抚过书页上青涩的笔迹,看墨水褪色的程度,这几本书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了。但不知道应该追溯到多久以前,三年?还是五年?
后来在学校里遇见的次数多了,梁屿知道了女生的名字,叫杨芮。某一节体育课因为调课,他们两个班碰到一起上了。自由活动的时候,梁屿从杨芮口中得知谢潮声偶尔会辅导她功课,也知道了他们相识的经过。
杨芮说得很含糊,只说自己犯了点错,他们班主任本来打算告诉家长,是谢潮声替她说话,摆平了班主任。
梁屿没问是什么事,对于谢潮声c-h-a手其他班班务也没感到疑惑。午后的太阳病恹恹地挂在天边,梁屿看向身旁不算熟识的女生,突然开口道:“你可以告诉我,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吗?”
“你可以跟我聊一聊他吗?说什么都可以,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梁屿闭了闭眼,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哀求别人。
谢潮声走了的不知道第几天,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抵抗想念的侵袭。
第四十八章 好人
住宿的第一个星期,梁屿没有回家。周六父亲送了换洗衣物和保姆煲的汤过来,走的时候梁屿跟他挥手告别,小声说了句谢谢,竟意外地听到父亲感慨般长叹了一声,然后说,你真的长大了。
梁屿拎着保温桶和一大袋衣服,走在铺满落叶的校道上。年前父亲回来,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奇迹般缓和了下来,他不再跟父亲对着干,父亲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他求全责备,动不动就大声呵斥。
梁屿不知道父亲转变的原因在哪,他只知道他不想辜负谢潮声的一片苦心,又或者说是处心积虑——把他送回父亲身边,摆脱后顾之忧再一走了之。
他跟谢潮声同床共枕的那些日夜,他竟然察觉不出他的老师心里密谋着这么一件事,梁屿不知道该怪自己太迟钝,还是怨谢潮声隐藏得太好。那天他们在汽车站转了一圈,浏览车次信息时他一直以为他们要奔赴的是远方,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新的未知的旅途。
谁曾想到只有他被留下来了,他的老师却走得远远的。
现在回想起来,梁屿才明白那天他们错过的不仅是一次普通的出行,更是一场逃亡。谢潮声本来是想带他走的,他深信不疑,但为什么后来又没有。
为什么最后他反悔了。
梁屿暗自下定决心,等谢潮声回来,一定要拿这些问题烦着他,逼他回答,逼他承认离开并非他所愿,他只不过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理由。但任凭梁屿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办法为谢潮声找一个能骗过自己的理由。
在校道上碰到杨芮,杨芮抱着几本书,主动走过来说要帮他提东西。梁屿将手提袋的一根绳子分给杨芮拎着,两个人并排走,共同承担一个袋子的重量。
杨芮的同班同学看到他们一起走,使劲朝杨芮挤眉弄眼,眼神不断往梁屿身上瞟。梁屿没注意到旁人的目光,瞥了眼杨芮手里的那几本教辅书,随口问道:“刚从图书馆回来?”
“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回来看,”杨芮尴尬地笑笑,“我基础不好,要跟你考进同一所大学,得下更多功夫。”
梁屿踢着脚下的石子,没听清杨芮说什么:“嗯?你要跟谁考进同一所大学?你们都有目标了,我还没想好呢。”
杨芮嘴角的笑变得有几分僵硬,她观察着梁屿的脸色,问:“你不是要去x大吗?”
梁屿反问:“谁告诉你的?”
“谢老师说的,他说——”杨芮停下脚步,稍长的刘海被风吹乱,有几撮挡住她迷茫的眼睛。她看着梁屿,对方眼里的茫然比他更甚。
“你没说过吗?”杨芮问道。
“没有,我怎么会去x大,我根本考不上。”
杨芮低声道:“我明白了。”
难怪梁屿前几天还问她叫什么名字,他是真的不认识她。杨芮垂眸,看着脚下枯黄的落叶,踩上去能听到嘎吱嘎吱响。
她忽然就明白过来,谢老师声称替梁屿传达的那些话,例如考同一所大学,有机会在大学里再见,通通都是假的,不过是个美丽的谎言罢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梁屿试探性地问。
杨芮摇摇头道:“没说什么,让我好好学习,争取考x大。”
末了她又补充了句:“谢老师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父亲重新变得忙碌起来,周末不一定有空来看他。送汤送水果兼送换洗衣物的任务落在了保姆头上,梁屿不好意思让保姆拎那么重的东西,衣服只好自己动手洗。
宿舍区有自助投币洗衣机,经舍友提醒,梁屿提着一桶衣服直奔洗衣房。他将钱包翻了个遍才勉强找出一枚硬币,还差一枚。正琢磨着要去小卖部换硬币,手心突然被塞进一枚一元硬币,杨芮笑着看他:“你也来洗衣服?”
梁屿咧嘴笑了笑:“谢了,回头还你。”
两台洗衣机同时咕隆咕隆地转动,衣服洗完烘干至少需要四十五分钟,梁屿抽出一张纸币,问站在一旁的杨芮:“喝东西吗?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