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寻接过郭丽霞递过来的枕头,在床的另一头侧身躺下了。当人的视觉无法得到延伸,其他的感官就会格外敏感,比如嗅觉,柯寻感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颜料味道,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房间里不一会儿就传来了郭丽霞的鼾声。
“吵死了……”另一张床上的菱形图案嘟嘟囔囔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没声没息了。
柯寻毫无睡意,两张床的床头都冲着窗户的方向,柯寻睡另一头,所以是面向窗口的。
深夜里的窗户是一个剪影一般的存在。
浅灰色的有着复杂花纹的窗棂,外面的夜色相比屋内的黑暗更浅淡一些,像是一大块墨水蓝的粗布。
柯寻想不明白刚才那“黑色三分钟”到底意味着什么,到底是哪一种力量可以让所有的生物完全融入夜色,或者说是融入另一个世界。
此时房间的温度适宜,床上也并没有给大家准备被子,所以在黑暗中,代表三个人的三块图案黑白分明,异常醒目。
郭姐身上的白底黑点的图案随着其鼾声不断发生着起伏,而属于辛蓓蓓的那窄窄一条菱形图案则死寂不动,仿佛一块装饰用的壁纸。
柯寻慢慢也有了困意,剪影一般的窗口形成一种单调的催眠,仿佛眼前一切都会归为一幅画,只要保存得当,就能流传千百年。
因为前几幅画里保持的警觉习惯,柯寻即使在睡梦中也仿佛睁着一只眼睛——尤其身边没有了牧怿然,便失去了一份说不清的依赖与担当。
所以,当房间再次陷入完全的黑暗时,柯寻突然醒了。
首先发现剪影一样的窗口不见了,身边的圆点图案郭丽霞也不见了,那边床上的辛蓓蓓也不见了,而自己那波浪纹的图案,也像被泼了浓墨一样消失了。
值得欣慰的,是郭丽霞那断断续续的鼾声,依然在房间里无比真实的起伏着。
每个人都在,只是被这突然的黑暗掩盖住了。
如果说流水有水源,光线有光源,那么这黑暗应该也有其源头,那柯寻的想象里,那黑暗的源头是一个像乌贼的墨囊一样的东西,一旦有需要就会喷出来,把世界染黑。
柯寻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仔细用听觉和嗅觉辨别着这个世界的不同,所以当窗口的一角突然在黑幕中出现时,柯寻差点尖叫出声。
那个剪影一样的窗口,突然在黑暗中显现出了一角复杂的花纹,紧接着花纹越来越多,仿佛神奇植物在黑暗里的生长,渐渐半个窗口都露出来,之后是几乎整个窗口。
房间里的一切再次显现:两张灰色的床,床上面三个不同图案的人。
柯寻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口,如果没有猜错,那个所谓的黑色源头应该就来自于窗口。
窗口始终没能全部显现,中间的一段是与房间一致的黑暗,这黑暗忽宽忽窄,在缓缓发生着变动。
柯寻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挡在窗口,只是因为视线的缘故,无法判断那黑色的东西究竟在窗里还是窗外。
窗口的黑暗渐渐变窄,最后形成了最末的一个黑尖。
完整的窗口终于显现,柯寻却发觉窗口的花纹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这种花纹变化依然发生在窗户的中段,柯寻眨了眨眼睛,因为过于集中视力,眼睛都有些酸了——仔细看的话,在窗棂格花纹之中似乎还隐藏着很多其他的花纹,柯寻努力从中分辨其他花纹的形状,但因为都是黑白图案,最终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片复杂的花纹就像刚才的黑色带一样,不断发生着宽窄不同的变化,但并不像那团黑色自然平缓,而是时刻都有着摇摇欲坠的危险。
柯寻大着胆子轻轻下床,试图将花纹看清楚,终于隐约从窗帘格的空隙中看到了一些月亮形的花纹,一枚一枚的小小弯月,密密麻麻遍布在窗棂格的缝隙中。
柯寻看得头晕,等回到床上时,那一片复杂花纹终于消失了。
可以肯定的是,那片花纹是在窗棂格之外的,以此类推,刚才的黑暗也应该是在窗外的。
莫非,是有什么东西从窗外经过了?按照那东西的运行轨迹,是从右往左进行平移的,那么它经历的下一个窗口就是蓝色房间左边隔壁的紫色房间——牧怿然和卫东的房间。
至于这东西的起点和终点在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现在的房间再次恢复了原始的画面。
柯寻感觉自己经历了一个“奥斯卡获奖动画短片”式的黑夜。
当清晨睁开眼睛时,每个人都有些不习惯眼中绚丽的色彩,辛蓓蓓第一个起了床,把蔚蓝色的枕头拍打一番,又整整齐齐放在了床头。
辛蓓蓓的白色裙子上有着很漂亮的天蓝色菱形图案,与她脚下金黄色的影子相得益彰。
熟悉的音乐声再次响起,n甜美的声音如约而至:“大家早安!欢迎来到一楼大厅享受美味的早餐!早餐之后请大家继续享受美好的劳作,今天的工作任务仍然是三大罐浆果贮存!请大家牢记,千万不要污染颜色!”n似乎缓了缓劲儿,突然换了一种奇特的语气:“当然,失去颜色的房间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大家请便。”
柯寻心下一沉,急忙下床穿上属于自己的海蓝色布鞋:“大家赶紧起床,外头可能出事了。”
果然,大厅里很多人都聚集在一扇门前,脸上都带着y-in霾之色。
这扇门正是位于五扇门最中间的红色门,而此时,原本应该呈现艳丽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