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灵泽疲惫地摇了摇头,“伤口好像有些裂了,回去吧,传大巫医。”
我不知道他竟有伤在身。难道是那些重阳观的道士伤了他?可他们不过凡人,怎么有本事将他伤成这样?
一时我心头涌起诸多疑问,奈何高甲已经扶着灵泽往外走去。两人似乎彻底遗忘了我,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也没给我任何眼神。
直到灵泽坐上帝辇离开赤峰宫,我才从仿佛石化的僵硬中解封,缓缓起身,走近那摊深色的血迹,蹲下用指尖轻轻抚了抚。
我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到灵泽降旨赐死我的旨意,第二天,当天光重新照亮北海龙宫时,高甲倒是带来了要我搬进帝锦宫的口谕。
高甲领着我来到灵泽寝殿门前时,里面传出了紫云英的声音。
“我也是为了你好……让他来照顾你不是挺好吗?我真是搞不懂你干嘛要这样。”
我看了眼高甲,见他不说话也不让我回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站在那里。
“我不需要你来替我做选择。”灵泽语气略显冷淡,“你是北海的将军,只要做好将军的分内事就够了,别的不用c,ao心。”
这话对一个臣子来说着实有些重了,紫云英当即没了声儿,殿内一片死寂。
我正犹豫要不要打破这份尴尬,又听紫云英开口道:“我自你父亲那辈就开始为北海效忠,至今数千载。不说立了多少丰功伟绩,但也算尽忠职守。你既然嫌我多事,那我以后不管你就是。”
她沉声说完,不多会儿殿门便霍然打开,紫衣女将从中步出,艳丽的容颜笼着层霜雪,是少有的不悦模样。
她见了我微一愣怔,朝我走来。
“刚刚的话都听见了?”
我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没,我也是才来。”
“他既然不要我管,我也懒得管,你好好照顾他。”鱼奴弯着腰恭敬递上她的两把佩刀,她重新系回腰上,冲我颔了颔首,抬步离去。
我看了眼紧闭着的殿门,压下心中忐忑走上前去,两步而已就被身后紫云英叫住。
她只手搭在刀上,习惯性地摩挲刀柄的位置,抬了抬下巴道:“太子那边我会跟他解释。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孩子,会接受你的。”
这倒是了了我一桩烦心事,她能出面自然最好。接不接受我另说,只希望他和墨焱的关系能够得以缓和。
“有劳了。”我微微躬身表示感谢。
紫云英勾唇一笑:“既住进来了,就多照照镜子。”
她这话没头没脑,简直莫名其妙,我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心,还未来得及问什么,她已经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多照照镜子?是要我认清自己的身份乖乖听话不要忤逆灵泽的意思吗?
“咱们进去吧。”高甲示意我进殿。
甫踏入殿中,鼻尖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香。刚醒来时我也是吃过几天药的,赤峰宫里便如此地,总是弥漫浓重药味。但这几日我已完全康复,那药自然也停了。灵泽比我早醒那么多天,竟然还在吃药吗?
高甲只送到内殿入口便让我自行进入,我脚步很轻,走得离床榻十分近了,灵泽还没发现我的到来。
他一动不动坐在床上,目光低垂着,长长的黑发蜿蜒在绣花j-i,ng美的被褥上,遮住他大半面颊。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姿势上猜测他可能想事情想得出了神。
强迫视线从他身上拔开,我看向地面,轻轻叫了他一声。
“陛下。”
余光里,灵泽因为我这声呼唤身子一动,似乎抬起了头。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从头到脚,几乎将我全身上下打量了遍。
良久,久到我都要忍不住去看他到底在干嘛,他终于开口了。
“你今后就住在偏殿吧。”他视线停留在我的脸上,如是说道。
我心中不自觉松了口气,从方才便一直紧绷的肩背都松弛下来。
偏殿总比主殿好,自己睡……总比陪他睡强。
我也不去问他自己如今算是什么身份,爱是什么是什么,奴仆也好,娈宠也罢,留我一条命在比什么都强。
“这么开心吗?”
我一僵,小心地抬眼去看他。
灵泽抿唇看着我,一双眼幽沉深邃,表情虽不见得很恼怒,但你就是知道他在生气。
我腿有点软,有害怕,也有心虚。
“没,没有……”
他嗤了声:“哦?”
现在的他,又和曾经的任何一个他都不同,没了假面似的温柔,没了痴缠的傻气,倒是显出几分真性情来了。
他可以温柔缠绵,却不只有温柔缠绵。他还可以像冬季的风那样寒冷凌冽,也可以像一个真正的王那样冷傲轻慢。
许是他的眼眸太过摄人,又或者龙王的美貌实在让人沉迷,我就这样直愣愣与他对视,一时忘了回避。
他的怒火在这场短暂的对视中一点点消弭,复归平静,我见他再次开口似要说什么,半途却忽地偏头咳嗽起来。
“好了,下去吧。”他边咳边吃力地说道,“我要休息了。”
我焦虑地握了握拳,在“上前”和“后退”间反复游移。最后见他靠在床头闭上了眼,面色因咳嗽而泛红,神情却更显疲惫,知道他是真的累了,这才转身离开内殿,留他好好休息。
高甲不知是不是一早就有预感,已经叫人将帝锦宫的偏殿收拾干净,原本冷清的殿宇被布置得颇为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