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拾肆提着口袋漠然往前走。
他瘦了一些,眼圈泛青,眼白发红,头发乱糟糟的,后背也像提不起j-i,ng神一般微微佝偻着。
郭惜跟着他走进片场,先前对他赞不绝口的工作人员皆视若无睹,没人理他,他就坐在一张狭窄的折叠矮凳上,抱着臂打瞌睡。
“困的话先喝咖啡吧。”
郭惜从祝拾肆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他喜欢的焦糖玛奇朵,祝拾肆看着郭惜手里的咖啡杯,恍然苦笑:“对哦,是我让你去买咖啡的,我竟然忘了……”
祝拾肆抱着咖啡喝了几口,揉了揉乱翘的头发:“这个月才刚开始呢,怎么就破戒喝甜的东西了?”
“啊,对不起,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就擅自要了焦糖玛奇朵。”郭惜弯下腰解释。
“这样啊……没事。”
祝拾肆又低下头慢慢啜着咖啡,大约喝了三分之一,陈荃走了进来。祝拾肆的目光自然地追随着导演,陈荃经过了他却没有看他,祝拾肆的视线停顿在了半空中,当场记通知他先拍另外一场戏的时候,他还处于出神的状态。
“陈导说了,让你先拍何赛上班的单人戏。”
“好的,我们这就去换造型。”
见祝拾肆木然看着远处的陈荃,郭惜接过场记的话头。
“别换了,大家都等着你一个人,布景在f区知道的吧?”
场记不耐烦地撂下一句话,没等人回答就大步走开了,郭惜这下心里有数了,工作人员这般态度,换角的消息恐怕早就在剧组里传开了。
想必吴林康没少在祝拾肆不在场的时候下烂药吧。
“我是不是很丑?”
歪坐在折凳上的祝拾肆突然冒出一句话,郭惜一头雾水地朝他看去,只见他埋头捏着咖啡杯,嘴角像被心事给压垮了。
“丑……?不丑啊,肆哥很好看的。”
“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不,不讨人厌。”
“我是不是很差劲……”
祝拾肆最后两字说得很轻,郭惜听不清楚,也无法从他低垂的轮廓上推断出他的语意。
未等郭惜回答,祝拾肆站了起来,走向斜前方的f区布景。
他挺直后背,理顺蓬乱的头发,拉了拉坐皱的衣角,迈步的同时,眼神又回到了迟钝的漠然。
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郭惜疑惑地看向祝拾肆远去的背影,从他们去方听家吃饭的那晚之后,祝拾肆就反常得像丢了魂似地。
上通告时心不在焉,忘记走位,台词出错,有一次甚至只换了上衣,直接穿着睡裤就来了片场,用颜羽的话来说就是他被人下降头了。
郭惜旁敲侧击问过祝拾肆,对方不是在走神,根本没听进去,就是在顾左右而言他,敷衍地糊弄过去了。
难道是方听给祝拾肆下了降头?
这个猜想足够荒唐,但郭惜感觉至少有一半不会错,祝拾肆奇怪的状态一定跟方听有关。
*
“祝拾肆,你过来一下。”
陈荃喊了“cut”,摁掉喇叭,视线从监视器移到祝拾肆身上。
尽管没了喇叭的外扩,她的声音很低,但还是被身边的工作人员听得清清楚楚,不免有些人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其中吴林康的反应最大:“小祝啊,我看还是偶像剧适合你,改天我给你介绍几部,凭你的形象演个男二男三的不成问题。”
吴林康的话一出,之前说坏话被祝拾肆听到的摄像师笑了起来,祝拾肆只轻轻点了点头,半蹲到陈荃身边。
陈荃看着祝拾肆憔悴又诚恳的样子,一肚子的火气消了大半,压低声音:“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连最简单的上班戏都演不好。”
“对不起……”
“之前终场试镜的时候那么出彩,没理由入组后连最初的水平都不如了,你是不是出啥事了?”
“我没事……真的对不起,陈导,耽误您的进度了。”
祝拾肆摇着头道歉,忧郁的眼神出卖了他,陈荃心里急,但又不忍刨根问底,只好闷声说道:“耽误进度是小事,影响片子质量是大事,雷傲那边施压,卿风又几次上门自荐,我顶着压力不换你,你要争气。”
祝拾肆苍白的耳朵红了一圈,接连点头,脑袋一晃有些发晕,他差点往后仰倒在地,赶紧扶着导演椅蹲好。
身后隐隐传来了几串窃笑,祝拾肆的耳朵更烫了一些。
陈荃让祝拾肆站起来,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这两天你回去好好调整,如果回来还不行,我可能就要……”
后面没说的话,是个人都能明白,但心神不宁的祝拾肆想了一会儿才弄清楚陈荃的意思。
他被停工了,如果开工后还找不回试镜的状态,他将失去这个角色。
这件事在祝拾肆的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他备受打击。
迎着烦人的太阳雨走出影视大楼,保姆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祝拾肆的心情糟透了,他很少有心情低落到引起生理不适的情况,他现在身体很不舒服,胸闷气短,心悸头痛,高亢的耳鸣盖过一切声音。
郭惜见他呆立在阳光中淋雨,迟迟不上车,叫了几声都不回答,下车喊道:“肆哥,肆哥。”
“我这几天有没有其他工作?”
祝拾肆站在闷热的雨里问郭惜,太阳从西边照在他灰白的脸上,他的额头和鬓角淌着浑浊的汗珠,仔细一看,又不像汗,像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