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复读,也可能再次发挥失常,我觉得……”祝拾肆咽了下喉咙,轻声道,“没必要。”
“是你真的想进娱乐圈,还是想帮妈妈分忧?”
孟棠抬起了头,认真的目光让祝拾肆想躲。
“……我想进娱乐圈,”为了让自己显得坚定,祝拾肆把视线放在孟棠微蹙的眉毛上,假装在看她的眼睛,“我想通了,上学也是为了赚钱,当明星也是为了赚钱,既然能靠脸吃饭,我为什么不……不对,不仅是为了钱,我觉得这份职业也不错,我很感兴趣。”
噗嗤,孟棠笑出了声,嘴角却藏着苦涩:“愿愿,你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以前叔叔阿姨说你好看,你不喜欢,还瞪他们……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祝拾肆的脸火辣辣的,不知道是被他无处安放的手揉成这样的,还是被孟棠看穿后的尴尬所致。
“这是你真正想做的事吗?”孟棠再问。
“是。”
“那你就去做吧,妈妈支持你,”孟棠闪烁着水光的视线轻轻落在名片上,“妈妈相信你,不管在哪个领域,你都会做得很好。”
那天凌晨,祝拾肆没等孟棠收摊就先回家了。
他走在路上哭了一场,想起白天成雅兰游说他的话,每一句都说中他的心坎 。
“我听你班主任说了,你妈妈一个人供养你上了高中还要上大学,到了大学,要学到东西根本没时间去打工,四五年的负担又压在你妈妈身上,听说你三月份跟来店里闹事的混混打了架,你去上学,谁保护你妈妈?”
“以你的外形条件,进了公司我带着你,直接让你进a组练习,不出道都有很多曝光的机会,曝光意味着什么?曝光就意味着钱,加上工资,一个月顶普通白领半年,你妈提前退休。”
“你说你只学天文,我跟你讲,你们年轻人要经历了才知道,爱好一旦成为工作你就失去了这个爱好,你来我这里做艺人,跟你研究天文学并不冲突。”
这些话就像魔咒在祝拾肆脑中挥之不去,他的确缺钱,需要一个改变家庭现状的机会,他也缺勇气,表白失败和高考受挫让他缓不过来,就算再复读,这种一蹶不振的状况也会持续下去,他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一次失败了。
路上,祝拾肆明白了一件事,他一向自视甚高,其实他根本没那么优秀,也不坚强,甚至会懦弱地选择逃避,意识到这个事实,祝拾肆又哭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接受它。
回家之后,祝拾肆擦掉风干的眼泪,从抽屉里找出了一个舍不得用的绿皮笔记本。
他在笔记本封面后的内页写下了——《巨星手册》。
***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方书云高考前的状态,那这个词一定是“落荒而逃”。
从祝拾肆家中落荒而逃,从学校落荒而逃,从生长了十八年的土地落荒而逃。
然而当他逃到大洋的这一岸,关掉手机,切断一切和祝拾肆的联系,他还是会在闭上眼的时候看到祝拾肆渴求的轮廓,听到他炽热的表白。
方书云害怕祝拾肆的眼神,那么直白恳切,就像不对他报以同样的感情就是罪过一样。
这份烫人的同性之爱,方书云只在书中见过,那本书的名字他还记得,叫《似水柔情》。
方书云并不是对这种感情毫无察觉,有些时候,有些瞬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超过了朋友,而方书云把这种微妙的暧昧理解成了高于友情的亲密无间。
他不想跨越雷池,也不想把双方纯净的关系加入同性的爱|欲,他不知道如何处理,就像他不知道如何向祝拾肆启齿他早已打算出国上大学一样,他逃跑了。
无所不能的坦诚的勇敢的方书云,逃跑了。预定中的各奔前程毫无征兆地提前发生了,变成了分道扬镳。
姥姥姥爷在方书云离开之后被徐弦接到了她和方笠文在学校附近买的公寓,红砖房子冷清了下来。方书云不止一次梦到祝拾肆,梦见他身穿牛仔棉夹克,骑着自行车,从院前小巷的路灯下穿过,方书云在梦里叫他,追赶他,祝拾肆从不回头,越骑越远,飞快消失在薄雾蒙蒙的黑夜中。
梦里的场景,依稀和祝拾肆第一次到他家做客的那天晚上对应着,方书云醒来后眼睛通常是红肿的,他最珍惜的友情濒临死亡了,他会保持低落的心情一直到下午,再为弟弟入狱的事烦恼很久,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捱到八月,方书云在犹豫很久之后,决定作出一些改变。
他在格登希尔市的天文台买了一沓明信片,回到家里,写废了十几张,剩下最后一张,他省去了过渡和修辞,删减了解释和道歉,只写了一句话。
“拾肆,你还好吗?”
九月,方书云收到了祝拾肆的回信,也是一张明信片,封面是枫原市的天文馆,背后写着一大段迫切又克制的文字。
方书云读了几遍,吸了很多次鼻子,用了两张面巾纸,最后像埋葬一只脆弱的蝴蝶尸体一样,小心翼翼地把明信片压在了厚重的行李箱底。
这份友情确切地死去了。
祝拾肆注定会在娱乐圈大放异彩,方书云坚信。
在不够包容的大环境下,同性恋的身份将成为他星路的阻碍。
如果和祝拾肆保持着联系,以祝拾肆执着的性格,以他们比友情更亲密的深情,难保以后会发酵出什么新闻,这对祝拾肆而言是一颗定时炸|弹。
方书云没有回信,带着祝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