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从舱室里走出,来到萧错身后,恭声道:“舅父。”
忍了忍心底的怒气,萧错面容平静,回首看着王琦问道:“何事?”
王琦似乎感觉到萧错的不善,心头一紧,赶紧说道:“刚刚船上的老水手说,今晚怕是海上将要起风,届时夜黑难行,风高浪急,若是冒险航行怕是遭遇不测,故而建议就近靠岸停驻,待明朝大风过后,再继续航行。”
萧错仰首望天,果然见到一片浓墨乌黑的乌云自天边升起,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这边扑来。
大海之上最怕的便是大风,一旦风浪过大,最是凶险,往往大风掀起的一个浪头便能将船只拍成碎片……
心里默默计算了一番航速和时间,觉得就算这个时候水师闻讯折而南下,想要追上这支船队也得一夜时间,况且风高浪急,纵然是水师的兵舰也不得不寻一处背风港湾停锚驻扎,并不担心被追上。
当即便点头道:“命令船队在就近的海岛附近停驻,各船务必小心风浪,船上的货物不容有失,待到明朝天晴,再行出发。”
“喏!”
王琦应了一声,连忙跑回舱室。
片刻之后,一个水手顺着桅杆蹭蹭爬到顶部固定的斗室里,将手里的两面红旗挥舞起来,打出旗语。
等到这艘旗舰改变航向驶向最近的海岛,后面的货船一艘一艘的跟了上来,在辽阔的海面上排成长长的一列纵队,劈波斩浪,蔚为壮观。
只是这等海船乃是江南船厂为了起,上前打开舱门,一蓬雨水顷刻间被风夹着灌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声凄厉的呼喊:“敌袭!敌袭!敌袭……”
萧错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抢到窗前,向着远处眺望。
之间远方水天相接之处,黑压压一片乌云贴着海面席卷而来,待到定睛一看,却是无数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海船蚂蟥一般疯狂涌来,多得几乎遮盖了半边大海!
萧错脸色煞白,狂叫道:“打出旗语,各船迎敌!”
早有水手飞快的爬到桅杆之上,疯狂的挥舞手中红旗,向着风雨之中停泊的船队打出迎敌的旗号。
如此苍茫的大海之上,能够有如此数量的战船来袭,除去水师之外,就是海盗。无论是哪一个,都意味着这支由数家江南士族组成的船队将会面临巨大的危机!
若是水师那还好一点,只需老老实实的缴械投降,大不了连人带船尽皆抓获没收,可若是海盗……
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一旦战败,凶残的海盗绝对不会放过船上的人,除去留下有一小部分作为奴役之外,余者将会被尽皆无情斩杀!
跑是跑不掉的,船身庞大吃水甚深的货船,如何能够跑得过轻盈如燕的战船?想要活命,唯有决一死战!
“砰!”
舱门被撞开,负责操船的老水手冲进来,身上早已被雨水打湿,脸上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见到萧错便惊慌叫道:“公子,是海盗!”
萧错一颗心猛地一沉,厉声喝问道:“能够确认?”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来者是水师亦或是海盗……
若是水师,整支船队将毫无防抗之力,唯有乖乖束手就擒,水师绝不会滥杀无辜,但是所有的货值都将被水师没收,他萧错无法回去跟家族交待!若是海盗,则性命危矣,东海上的海盗素来以残暴著称,掠夺商船甚少留下活口,但好处是凭借各条船上来自于各个家族的私兵尚有一战之力,若是能够击溃海盗,不仅货殖能够保得住,他萧错将会随着胜利而声名大噪!
那老水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定然是海盗无疑,水师的战船皆是新式的剪首帆船,速度更快更加灵活,而来袭的敌人各式各样的船只都有,且绝大多数都是老旧的海船!”
萧错精神一振,大声下令道:“很好!给老子打出旗号,狠狠的击溃来犯之海盗,只要能够获胜,所有人赏钱一贯,美婢两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就好好的跟海盗一战!
那老水手却并未有多少振奋之色,一张皱纹纵横的脸满是惶然,凄然道:“公子,怕是打不过啊,以老朽的经验观之,来犯之敌船总数不下于两百艘,若是尽皆满员,人数当在四五千之间……”
顿了顿,他绝望的看着萧错渐渐惨白的脸,颤抖着嘴皮子道:“若无意外,应当是东海所有的海盗蜂拥而至……”
萧错如遭雷噬,一颗心瞬间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