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月突然之间就被感动了,像看电视剧一样,感极而泣。她的轻微的哭泣声,引来了男孩的注意。他侧过头来,问:“阿姨,你怎么啦?是饿了吗?”
林晓月听到这一声发问,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正了色,道:“不饿,只是想到一些事,忍不住难过。不过,现在好了。”
一句“阿姨”,把林晓月从浪漫的氛围里拉回现实。年轻人的浪漫□□不可能再发生在她身上。她也曾年轻过,就算在她年轻时,她也从来没有过一次这样的记忆。青春本是一本极富情节极耐人寻味的书,却因为没有遇到一个爱读书的人,以致于所有的情节都被拖沓到平淡如水的生活中,淡化成一杯用从自来水管中接来的水煮成的白开水。女人没有过青春的浪漫美好往事,只能说是遇人不淑。
林晓月不再去关注男孩女孩,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那让她感到了孤独。深深的孤独感,像冰一样贴在她的心窝上,冷透脊背。曾经的芳华,翠玉一样的年纪,不知不觉在两次婚姻的涤荡之下,逝去了踪影。如今,只剩下棱角分明的粗石头,躺在河床上,任河水冲刷,任山洪狂击。岁月的风雨,原来都来自人设。你遇到什么样的人,就将遇到什么样的风,什么样的雨。有些女人一辈子都生活在和风细雨之中,怎么不被滋润得如小花如嫩笋呢?像林晓月这样宁肯躺在病床上也不肯去面对生活的人,应该是被狂风暴雨击打得失去了原动力的人。
当医生说她可以出院了时,她竟然心有不甘,反复地问医生:“我的病还没好脱体怎么就要我出院了呢?”医生开始笑笑道:“差不多了。”后来,医生也不耐烦了,生气道:“难道你还想躺在医院里过年不成?后天就年三十啦!”
林晓月愣了下神,喃喃道:“哦,要过年了啊!”医生哼了一声道:“住院住得连过年都忘了。”林晓月道:“是啊。”
办好出院手续,林晓月竟然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她是彻底没有家了。心不由得像雪花一样,飘飘然,落下,落下。
下雪了,开始一朵两朵,后来,越下越多。
出院后的林晓月,拿出很久都未曾拿出的手机。开了机,发现有很多来电提示,大部分都是宋佳绮的。自从玩微信以来,很久没有人打这么多电话来寻找自己了。林晓月喜欢发微信朋友圈,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所到所归都被她晒在圈里,家人朋友亲戚都没有必要再牵挂她。她就是一个在朋友圈里活着的人。住院这些天,她没发微信消息,在大家看来,这太不正常。当然,这大家也仅只关注她,在乎她的人,例如好朋友宋佳绮。
看到那些来电提示,林晓月就像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竟感动得想哭。她站在公交站台上,看到每一个等车的或下车的人,都想拥抱一下。然而,没有一个人对这个久病方愈的人表示半点热情。他们冷漠着脸,该上车就上车,该下车就下车。他们手里提着各类年货,每个人都在为后天的新年做着最充分的准备,谁会在意一个长期独处以至心理不太正常的女人呢?
是的,林晓月的心理确实有点不正常了。她特别害怕过年,别人所钟爱的热闹,是她所害怕甚至排斥的。在人来人往的孤独中,林晓月甚至想站在露天里好好淋一场雪,然后,再发烧再住院,理直气壮地逃避过年。
如果不是宋佳绮的一个电话,刚出院的林晓月就又要往别的医院里跑了。她确实是想换一所医院住进去的。
宋佳绮的第一句话,可以用歇斯底里来形容。
“林晓月,你死哪去了!我们担心死你了!你失踪了这么多天,是想要急死人是不是?你这人太自私了吧?难怪男人们都不要你!后天过年啦,我报警人家也不管了啦!电话关什么机,微信也不发,你神经病啊!”
林晓月静静地听着,没有做声,让好朋友发泄情绪。等宋佳绮气出完了,她才淡淡地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宋佳绮的连怨带骂,竟让林晓月觉得很温暖。有了这丝温暖,她竟然有了过年的企盼。过年好,过年好啊!人人都盼过年,林晓月这个落魄到无家可归的人也盼望过年哪!
此刻,她来不及去想季暮春和与季暮春有关的任何人。她只想,买点年货自己先把这个年过了。
袋子里所剩不多,逛了一圈超市后,红颜色的票子就更单薄了。她突然心有余悸,要是真再生场病,只怕是连院都住不起了吧。过年可怕,但是住院更可怕啊。过年可以俭省,住院谁给你俭省呢?
林晓月提着东西回到与宋佳绮合住的家,发现宋佳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拢着手,蜷着腿。看到林晓月站在门口,她立马跑了上来,抱着她大哭了起来。
林晓月也抱着她,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是我的错。”
可是宋佳绮却说道:“我失恋了。”然后,呜呜呜地哭起来。林晓月仰头长舒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