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个小官儿,穿一身九品文官绿袍,年纪很轻,三旬出头,白面微须,不是甚么了得的人物。但是在他肩上,挑着四面小旗,四面蓝缯制作的小旗,迎风飘扬,就像戏台上的武将肩上的靠旗。在他的腰间,悬着四张小牌儿,走动之间金光灿烂,那是用椴木涂以金漆制作的牌子,金牌和三角蓝旗上都只有一个字:“令”
王命旗牌
皇帝竟然动用了王命旗牌,掌王命旗牌者,拥有将抗命臣僚就地正法的权力
木桥两边都有许多人,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唯有桥下的流水桥上的风,不理会你是一方藩王,还是代表着皇帝的生杀予夺的钦差大臣,依旧无所顾忌地流淌着吹拂着。
“燕王殿下,先帝遗诏,诸王各于本国哭临,不必赴京,请王爷马上赶回就藩之地。”
“胡说”
朱棣额头蚯蚓般激起,紧紧攥住缰绳,怒不可遏地道:“你这是伪诏是伪诏俺是先帝之子,父皇驾崩,做儿子的不能灵前守孝,不能披麻带孝送父送终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小官儿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好教王爷知道,先帝已然归葬孝陵,王爷就算现在赶到应天府也来不及了,还请王爷言语谨慎一些,你说下官传的是伪诏请王爷先看清楚下官身上这王命旗牌可是假的么”
朱棣口不择言地喝道:“父皇岂会下此不通情理的旨意就算不是伪诏,那就是矫诏”
那身带王命旗牌的小官儿启齿一笑,森然道:“燕王是说,当今皇上矫诏么”
朱棣虽在狂怒之中,听了他这暗含杀机的一句话,也不由怵然一惊,便道:“今上谦恭仁孝,天下皆知,岂会做此不通情理的授意,这必是这必是皇上身边有j佞之臣,矫诏离间皇室亲情”
那小官儿翻个白眼,冷冷地道:“先帝驾崩,燕王身为皇子,悲痛欲绝,激愤之下言语有所不恭,也是人之常情,下官不为己甚。但这皇命可不是假的,燕王殿下还是立即回转北平的好,如果王爷拒不从旨,硬闯瓦济桥,这抗旨的罪名,下官可不敢替殿下担当的。”
“你你”朱棣指着那小官儿,手指哆嗦,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朱能见状,生怕朱棣不顾一切,授人心柄,急忙下马奔上桥去,抓住朱棣的马缰绳,哀求道:“王爷,皇上既然不许诸王赴京奔丧,咱们就回北平设祭吧,王爷,这是皇上旨意,不得不从啊。”
朱棣身子哆嗦半晌,手指无力地垂了下来,桥下流水,哗啦啦的仿佛也发出呜咽之声,朱能见状,连忙牵起马缰绳,将朱棣的战马牵了回来。
桥头军民纷纷闪开道路,默默地看着朱棣,战马走下桥头,朱棣仰起脸来看看长空,突然大吼一声,扬手一鞭,驱马如离弦之箭,狂奔而去,朱能大吃一惊,连忙翻身上马,率领众侍卫追赶上去。
那桥头小官冷笑一声,不屑地撇撇嘴,转身走开了去。
朱能率着人追过一个山头,就见燕王的战马停在那儿,马鞍上空空无人,心中不由一紧,赶紧策马追近了,就见朱棣跪在野草丛中,面朝金陵方向,双手捶胸,放声大哭:“父死不得奔丧,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身为人子,不许灵前尽孝,同是骨肉至亲,为何如此辱俺”
朱能等人面面相觑,悄悄地站在那儿,不敢发出一点言语。
夏浔这几天逍遥快活的很,先帝安葬新帝登基,最忙的几天过去之后,他便藉口肩头创伤未愈,告假休息,这几天一直在家里像老太爷似的享福。
谢谢今天也来了,如今关系已经明确,比以前更大方了许多,夏浔和梓祺谢谢还有小获,四个人在刚刚落成不久的后花园里坐着,头顶柳荫蔽日,脚下是光滑的席子,席上摆了一张炕桌,上边满是时鲜瓜果,还有几杯茶水。
几个人正在聊起朱允炆刚刚继位就大刀阔斧地做出的一些朝政上的变动。
皇帝下旨,把六部尚书从正二品提到了正一品,下属官员自然依次提升,诏文臣五品以上及州县官举荐贤能,大举任命官员;可是与此同时,又在革并州县,裁撤冗员;兵部侍郎齐泰升了兵部尚书,翰林修撰帝师黄子澄升为太常卿,同参军国事;省刑减狱,许多因为贪污受贿本来判了死刑的官员都赦了死刑,只以流放为刑;这些举措,获得了许多官员的赞誉,说当今皇上施行宽政,一解先帝在位时的严酷政策,如春风拂面,化解严霜。
夏浔枕在梓祺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朝廷上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彭梓祺和小荻听了都喜孜孜地道:“如此说来,当今皇上还真是一个明君呢。”
谢谢听了却是冷笑不语,夏浔瞟她一眼,笑道:“你要说甚么”
谢雨霏哼了一声没有言语,夏浔道:“这里没有外人,说说何妨”
谢雨霏听了这句话,心里一甜,便道:“我却觉得,这不过是皇上收买人心罢了,所作所为,却也未必就是如何英明。”
夏浔笑道:“哦仔细说来,如何不算英明了。”
谢雨霏道:“喏,六部尚书从二品提到一品,以前可是只有立下战功的勋戚武将才有一品的,这是把文官和武将分庭抗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