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把踏出去的脚又慢慢收了回来,金殿上静了好久。
总不能就这么把皇上撩在那儿吧翰林院学士慕容嵘铸率先反应过来,出班跪倒,高声奏道:“臣翰林院慕容嵘铸,奉诏以后,臣与翰林院同僚仔细议论过,臣以为,金陵僻在东南,不足控驭西北,非胜地也。皇上意欲迁都,实为英明之举,然迁都北京,却有失妥当”
朱棣挑了挑眉毛,问道:“哦,有何不妥”
慕容学士道:“纵观历史,建都其地而享祚长久的一是河洛地区的开封洛阳,一是关中地区的长安咸阳。太祖高皇帝当年就有意将都城迁至关中,关中据百二河山之胜,可以耸诸侯之望,乃是都城绝佳所在”
这位学士就是陕西籍,得着机会,便竭力推销起了自己的家乡,他话音刚落,一向在朝堂上只顾打瞌睡,万事不参与的太常寺卿柳岸跳了出来,奏道:“皇上,长安咸阳历宋元两朝,已然败落不堪,如何可为京城洛阳四面受敌,非用武之地,开封就更不用说了,黄河在侧,不但不能为其屏障,四时泛滥,反成祸害,亦非佳地,所以,臣以为亦不可取。”
朱棣问道:“那么你觉得何处可为都城”
柳岸道:“将燕京与长安洛阳汴梁相比较,臣认为燕京形势最优,天地间之形势,大抵无如燕京,沧海绕其东,太行峙其西,后枕居庸,前襟河济,饶谷马鱼盐果窳之利。顺天为皇居,东南转漕,秦晋入卫,形胜甲天下”
朱棣精神大振,立即道:“柳爱卿所言甚是有理”
话音刚落,本来心悬太子安危,不想就此事发表意见的大学士丘浚火了,腾地一下跳了出来,大声道:“居庸,吾之背也;紫荆,吾之吭也。以燕京为都城,切近北狄,恐其反扼我之吭而拊我之背,东临沧海,近在咫尺,如有寇自海上来,亦难防蔽”
柳岸马上道:“燕京北有雄关,又有辽东以扼鞑靼,以我大明之强,何虑之有东虽临海,却是内海,有辽东山东狭峙,拱卫内海,如果都不能抵御外寇自海上来,那么就算都城迁得再远,能阻止敌寇铁蹄兵临城下么”
两个人这一开头,文武百官想不计较都不成了,纷纷开口,七嘴八舌,那反对迁都的官员,在整个金殿上十成中占了八成,这一通批驳,把同意迁都他处的骂作鼠目寸光,把同意迁都北京的骂作谄颜媚上,骂得金殿狗血处处。
如此种种,听在朱棣耳中,简直就跟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差不多,朱棣那张大黑脸越来越黑。满朝文武也不理会,本来就是指桑骂槐么,皇上脸色越难看,他们心中越快意,众大臣捉对儿厮骂,这一骂就骂到了天将正午。
朱棣忍无可忍,沉着脸拍案喝道:“众卿既无定议,那么迁都一事,就继续议下去,无论多久,一定要拿出个定论退朝”
朱棣霍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刚要走,黄真和陈瑛忍不住一齐踏出朝班,高声叫道:“陛下慢走,臣有本奏”
朱棣扭头一瞧,居然是都察院的左右手。
陈瑛和黄真互相看看,谁也不愿谦让,朱棣一指黄真,点名道:“黄卿有何话说”
第940章一本,又一本
黄真硬着头皮道:“臣为辅国公杨旭进言,辅国公忠于朝廷忠于皇上,勤勉任事,素无大错,今无故入狱,百官非议,难免皇上寡恩之名,臣请皇上开恩宽赦,若辅国公确有实证,再予严惩不迟”
朱棣震怒:“你之所言,就是为此么解缙招供,杨旭与之勾结,怂恿东宫,意图不轨,朕要查他,自然不能叫他逍遥于外,暗做手脚。若他果然坦荡无私,可不正是要还他清白么什么百官非议,朕躬寡恩,除了你,朕怎么从不曾听他人说过你如此迫不及待为杨旭说项,莫非也是他的同党”
黄真的根本,全在夏浔身上,夏浔要是倒了,他得被陈瑛和俞士吉给玩死,他哪能不保夏浔,结果皇上却扔了一顶大帽子给他,黄真都快吓尿了,他卟嗵一下跪倒,高呼道:“皇上,臣冤枉,臣赤胆忠心”
朱棣拂袖道:“是否无私,查过才知,锦衣卫,把他拿了”
黄真听了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朱棣又问陈瑛:“卿有何奏”
陈瑛:“呃这个”
他把请易储君的奏章往袖子里一塞,朗声道:“臣是想问,皇上要百官议迁都,这个不知可有时限啊”
朱棣:“”
“咣啷啷”
诏狱的牢门打开了,四个狱卒又送进一个人来。
经过昨天辅国公入狱的事,牢中的犯官开始敏感起来,刚一听到声音,他们就扑到牢门前,抓着栏杆向外瞧。
黄真被四个狱卒夹在中间,失魂落魄地往里走。
户部主事君行健失声道:“啊都察院黄大人也进来了”
对面的工部屯田主事刑凌山苦中作乐,调侃道:“黄大人,你为何事入狱啊也是解缙检举的么”
这几个人都是解缙受刑不过屈打成招的,因是解缙攀咬,这几个人心中不忿,对解缙便少了敬意,他们官职虽比解缙小,如今都是难友而已,懒得再用敬称。
黄真咧了咧嘴,没有说话。
再往前去,左牢房是兵部武选司郎中赵锋,右边是通政司左通政慕容浩,看见黄真被抓,垂头丧气也不说话,二人只是嘿了一声,并未言语。
接着往里就是大理寺少卿叶岚,工部左侍郎陈寿都督陈铭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