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同,我们是同乡同窗,更做了那么久的同僚,我是很器重你的,现在只要你说一句,从此以后,你愿追随我的尾骥,与我共进退,我就想办法把你调回锦衣卫,南镇镇抚算甚么,我把自己兼着的北镇镇抚交给你做,怎么样”
刘玉珏笑了,摇头道:“你的道,我已经明白了。但凡对你有利,无人不可利用。当任何人挡在你的前边,阻碍你攫取更大权力,攀登更高地位的时候,那他就会马上变成你的敌人你是皇上的一条狗,你希望其他人都变成你的狗。对不起,我和你,道不同”
戴着边角料的车子继续前行了,薛禄刘玉珏一行人已经去远,纪纲脸色铁青地站在路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久久不发一语。
纪悠南讪讪地凑过来,诌媚道:“大人,那姓刘的不识抬举,您何必在意呢,他愿意当杨旭的狗,咱”
纪纲听到一个“狗”字,心火勃然爆发,抡起手中皮鞭,“啪”地一鞭子抽在纪悠南肩上,疼得纪悠南哎哟一声,赶紧退开几步,连连鞠躬:“卑职知罪卑职知罪”
“扶我上马”
纪纲叫人扶着气咻咻地坐上了马鞍,刚要抖缰而去,忽又勒住马,脸上阴晴不定地寻思片刻,自语道:“薛禄是一家道观的大施主他那个德性,会是崇佛信道的人”
纪纲眼珠转了转,用马鞭一指纪悠南,纪悠南吓的一缩脖子,纪纲道:“他们去的是城东桃源观,你跟去瞧瞧,给我查个明白,他们跑去修缮道观,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纪悠南一听有差使给他,马上狗毛儿得瑟起来:“卑职遵命卑职就去”
说着一拨马,领着几个手下,蹑着远处那行车辆下去了
桃源观,很有诗意的名字,不过真的看到这道观,不免令人大失所望,这道观太破旧了,墙壁半倒,墙皮盘剥,连里边供奉的碧霞元君神像,都灰突突的失去了神采,前殿两厢空地上还种着几畦青菜,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吸引得了香客。
工头们指挥着匠人叮叮当当到处修缮着,薛禄在旁边不断地提醒:“大家小心着点儿,可别把菜地给踩了,那边,那边,晾着衣服呢,别刮倒了”
一处还算完好的房间里,住持清玄子正在和声细语地劝着面前一个年轻美貌的道姑。两个人都穿着青色的道服,早已洗得泛了白,十分破旧,穿在身上不像出家人,倒像一个慈眉善目的乡下老太太和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大姑娘。
不过,那清玄子道长虽无半点出家人气质,反倒是那年轻的道姑,衣裳虽然破旧,瑕不掩瑜,那肤似润玉,唇红齿白,明眸清纯,气质清华,不含半点人间烟火气,倒真像一位清丽脱俗的仙姑。
“羽纯呐,你一个女儿家,年轻轻的,难道就在这道观里过一辈子唉我瞧那薛大将军,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若真的跟了他,终身不也有个依靠么”
这位羽纯姑娘姓董,董羽纯,其实就是湖州府“环采阁”头牌红姑娘草羽丝,她的本名就叫董羽纯,因为入了烟花之地,羞用祖宗之姓以及父母起的名字,便各取名姓偏旁,成了草羽丝。而今她逃离湖州,便改回了本名,在观里,她的道号便也成了羽纯子。
董姑娘是湖州本地人氏,哪儿都不曾去过,如今湖州已无她立足之地,叫她想个去处,还真想不出来,要说她听说最多的,自然就是金陵,这儿又有个辅国公和俞青天,算是她深恶痛绝的达官贵人中,少有的两个好人,叫她感到一丝温暖,所以董姑娘下意识地就来了金陵。
到了这儿她才知道,原来这里比地方上更严,像她这样的黑户,想要容身之地甚多没错,甚多越是繁华之地,容纳三教九流的门路越多,问题是那些门路,可没一条正道儿,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要在这儿生存,需要执何业便不问可知了。
可是董姑娘既已脱离火坑,哪肯再执贱业,这些日子在桃源观里布裙荆钗,青菜豆腐,她倒也甘之若饴。因那日薛禄从山东府回来,路经此处正逢大雨,到观里避了阵雨,恰巧看见了她,这一来便神魂颠倒,常寻借口赶来了,他那心意,道观里的几个老尼都看得清清楚楚,董羽纯如何不明白
只是她那心病自幼形成,对做官的本能的抵触反感,那薛禄又是个不会哄女人的,暗恋了人家这么久,一见了她面就脸红脖子粗的说不出话来,真正跟她本人说过的话还不到三句,如何可能得到人家姑娘的芳心
董姑娘咬着薄唇,轻轻摇摇头,还是不肯答应,有心促成他们好事的老观主不禁叹了口气。
薛禄对人是不肯直说他为何要来修观的,可他又是个不会遮掩的,有哼哈二将帮他当大喇叭,没多久所有的工头管事和匠人全都知道了,他们为了成全薛禄,干活固然更卖力气了,调侃之事却也难免。纪悠南派人换了便服,趁着里边忙乱混进来打听一番,得了实信儿,立即赶回去禀报纪纲。
纪纲听了忽想起当初杨旭受审,这薛禄也是帮腔作证的一个,纪悠南自己明明没有见过,却又添油加醋把那美貌道姑夸得天上少有世间无,纪纲不由动了心思,一则想给薛禄一点颜色看看,二来他那收藏美女的癖好又来了。
纪纲捏着下巴沉吟一阵,伫足一指纪悠南,很霸气地道:“去到桃源观里说一声,就当着薛禄刘玉珏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