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公子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轻轻向前一推。
张俊拾起来一看,登时脸上变色,那张皱巴巴的纸,正是莫愁诗会当晚散发的揭贴。对面,那位公子已经不笑了,薄唇一抿,眼中透出凌厉的杀气。
张俊大喝一声,抬脚一踹,一张书台都被他踢得飞了出去,那书生早已有备,侧身一避,一张书台哗啦一下撞在对面墙上散了架儿,与此同时,几个锦衣卫的大汉已经扑进门来,张俊退了一步,一猫腰,便从搁放文房四宝的架子下面抽出一柄狭锋单刀。
那英俊书生轻轻退了两步,背负双手,淡淡地道:“要活的”
“听说松竹梅出事了”
“怎么着,张老板是燕王的人”
“朝廷叛逆没看出来呀,挺和善的一个人,不是说,燕王麾下的兵,都是塞外的野蛮人,个个凶神恶煞吗”
最先传出消息的,是巷弄里经过的两个做小生意的,然后巷子外便跑进来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很快,他们就看到身上带血五花大绑的张俊被人押出了“松竹梅”文房四宝店,隐隐的可以看见店里面还有几个人正像拆房子似的搜检着。
张俊被生擒了,他垂头丧气地被人押着,一步步走出巷子,路边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一个卖“状元糕”的小贩,正把他挎着的篮子悄悄对准了张俊,篮子上有一个小孔,但是谁会注意到他呢
第368章解腕
核桃补脑红豆补血,状元糕就是以核桃和红豆为主料,再加上其它一些提神醒脑的食物做成的。考生入考场时,经常就带些这易于食用又提神醒脑的东西,因为要防止夹带,这糕点入考场时都要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时间久了,平时在街上卖糕点的,也都切成这么大小的一丁。
在贡院附近卖“状元糕”的小贩很多,人群中有这么一个看热闹的,谁也不会注意。
“卟”
张俊腿上微微一麻,正精神恍惚满腹懊恼的他没有注意,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眼前一黑,腿下一软,一下子跌跪在地。一个锦衣校尉粗鲁地一揪他的衣领,喝道:“装甚么死,起来”
他一揪衣领,张俊的脖子便软绵绵地一仰,那锦衣校尉定睛一看,只见张俊眼神涣散,口鼻中都溢出血渍,不禁惊叫道:“总旗大人,刘总旗,这人服毒自尽了”
走在后面的刘玉珏一个箭步窜到面前,一看张俊模样,俏脸顿时变得铁青。
张俊还没死,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弥留之际的张俊,脑海中依稀幻现出夏浔那冷肃的面孔:“不要以为,你们所做的,就是吃吃喝喝听听消息,你们比在殿下身边冲锋陷阵时将更加危险,在战场上,一旦失败,你们未必就死,但是在敌人的心腹之地,一旦失败,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相信你们每一个都是忠于殿下的,都是不怕死的,但是这世上,有许多事比死更加可怕,锦衣卫的十八般刑法,绝对可以让一个根本不怕死的人,为了求死而供出一切。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咱们的人,有机会落入锦衣卫手中,包括我自己。不愿意去的,现在退后一步没有人退后那么,你们记着,从今天起,你们的命,就交给我了”
“原来,头儿在这里还安排了别人”
张俊想笑,但是肌肉已经僵硬,留在他脸上的,就只剩下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非常诡异。
刘玉珏直起腰,冷冷地扫向人群,人头攒动,许多人踮着脚儿往这里看,后边还不断地有人挤向前来,哪里还找得到那动手的人。
锦衣卫的大牢里,血锈斑斑的大铁床上,躺着张俊赤条条的尸体。
这张大铁床,一般是用来“刷洗”罪犯用的,一边提着大铜壶,把沸水淋在犯人身上,一边用铁刷子向下刷洗,于是血块和着腐肉,就会一片片地掉下来。有时候,还可以在床下架上炭火,像烤炙肉似的,把人光溜溜地绑在上面,直到飘出扑鼻的肉香。用刑的大爷们如果想找点乐子,还可以把人绑好了,然后抽肠,用钩子从gāng_mén里把人肠子抽出来,拖得老长老长,那时人还没有断气
眼下,张俊已经是一具死尸,不需要用刑了,这张一床多用的铁床,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搁放尸体。
罗克敌在死尸大腿上乌青的一处点了点,说道:“在这里,是见血封喉的毒针”
他沉吟道:“这个人,孤身一人经营文房四宝店,连伙计都没有一个唔,店里可搜出了什么”
一旁的刘玉珏答道:“没有,连那块雕版都已被他毁去,不过,相同的纸张烟墨,却已找到了。除此之外,没有搜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曾经那个受了委曲就想哭鼻子的文弱书生,也许已经见惯了生死,面对着铁床上的尸体,刘玉珏已面不改色。
罗克敌冷冷一笑,说道:“孤身一人,身在金陵一个人,是很难忍受孤独的,对松竹梅附近居住的百姓经常游弋于此的商贩逐一盘查,问一问这个张俊平时都去哪儿吃饭,还去哪些地方,查只要再找到一点线索,我就可以向皇上请求,由我锦衣卫接手此案”
“是”
“张俊被发现了,不过他还没有机会供出来什么”
夫子庙泼皮大哥蒋梦熊的密室内,夏浔沉着脸,缓缓踱着步子。
“张俊平素和你们之间可有来往”
蒋梦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