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有关系。什么也不重要,什么也没有比了解我儿子重要。我闭上了眼睛,当觉得已经尽可能地平静下来时我轻轻地推开了门,感觉到门滑过了粗糙的地毯。
本没有听见。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腿上放着一个碟子,里面有半块饼干。我感到一阵怒火。他看上去这么轻松愉快,脸上挂着笑容。他哈哈大笑起来。我想冲过去抓住他大声叫喊,直到他告诉我一切,告诉我为什么他瞒着我不提小说,为什么把关于我儿子的证据藏了起来。我想命令他把失去的一切还给我。
但我知道这没有什么好处,相反我咳嗽了一声。一声轻轻的、微微的咳嗽,意思是说我不想打扰你,但是……
他看见了我,露出了微笑。“亲爱的!”他说,“你来了!”
我走进了房间。“本。”我说。我的声音紧绷绷的,听起来很陌生。“本,我要和你谈谈。”
他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一脸不安。他起身向我走来,餐碟滑到了地上。“出了什么事?亲爱的,你没事吧?”
“有事。”我说。他停在离我大约1米远处,伸出双臂让我投入他的怀抱,但我没有过去。
“出了什么事?”
我看着我的丈夫,看着他的脸。他似乎并不慌乱,似乎他已经经历过这种场面,对这种歇斯底里的时刻并不陌生。
我再也压不住我儿子的名字了。“亚当在哪里?”我喘着气说,“他在哪儿?”
本的表情变了。惊讶?还是震惊?他吞了一口唾沫。
“告诉我!”我说。
他抱住了我。我想把他推开,却没有动手。“克丽丝。”他说,“拜托,冷静下来。一切都很好。我可以解释一切。好吗?”
我想对他说不,事情并不好,但我什么也没有说。我掉转头不看他,把脸埋进他的衬衫的褶皱里。
我发起了抖。“告诉我。”我说,“拜托,现在就告诉我。”
我们坐在沙发上。我坐在一头,他在另一头,这是我所能接受的两人间的最近距离。
我不想他说话,但他说了。
他又说了一遍。
“亚当死了。”
我觉得自己缩紧了身体,像一只软体动物一样紧绷绷的。他的话像铁丝网一样锋利。
我想到了从奶奶那里回家时看到的挡风玻璃上的那只苍蝇。
他又开口说话:“克丽丝,亲爱的。我很抱歉。”
我感到愤怒,生他的气。浑蛋,我想,即使我知道那不是他的错。
我强迫自己开口:“怎么会?”
他叹了口气:“亚当参军了。”
我哑口无言。一切都消退了,除了痛苦什么也没有剩下。疼痛浓缩到一个点上。
一个我甚至不知道有过的儿子,他成了一名士兵。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荒谬。我的母亲会怎么想?
本又开始讲话,断断续续地冒出一些词:“他曾经是一名皇家海军。驻扎在阿富汗。他被杀害了。就在去年。”
我吞了一口唾沫。喉咙很干。
“为什么?”我说,“怎么会这样?”
“克丽丝——”
“我想知道。”我说,“我一定要知道。”
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我让他握了,他身体没有靠近让我松了一口气。
“你并不想知道全部,对吧?”
我的怒火喷涌了。我忍不住。愤怒,还有恐惧。“他是我的儿子!”
他扭开头,眼睛盯着窗口。
“他在一辆装甲车里。”他说。语速很慢,几乎是低声细语。“他们在护送部队。路边有个炸弹。一个士兵活下来了,亚当和另外一个却没有。”
我闭上了眼睛,声音也变成小声的低语:“他当场就死了吗?他有没有受折磨?”
本叹了口气。“没有。”过了一会儿他说,“他没有受苦。他们觉得过程一定很快。”
我看着他坐的地方。他没有看我。
你在撒谎,我想。
我看到了亚当,他在路边流血至死,我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转而用虚无充塞了思维,一片空白。
我的脑海里开始天旋地转。一个个问题。我不敢问的问题,怕答案会让我无法忍受。他还是孩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少年时候呢,成人之后呢?我们亲密吗?我们吵架吗?他幸福吗?我是个好妈妈吗?
而且,那个骑着塑料三轮车的小男孩最终怎么会在地球的另一端被杀害?
“他在阿富汗做什么?”我说,“为什么会在那儿?”
本告诉我那时我们在打仗。反恐战争,他说,尽管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说在美国发生了一次非常可怕的袭击,导致数以千计的人死亡。
“结果我的孩子死在阿富汗了?”我说,“我不明白……”
“这很复杂。”他说,“他一直想参军,他以为他在尽他的责任。”
“他的责任?你觉得这是他在做的?他的职责?你为什么不劝他做点别的?什么都行?”
“克丽丝,这正是他想要的。”
有那么一个糟糕的时刻,我几乎笑了起来:“让自己送命?这就是他想要的?为什么呢?我甚至从来不认识他。”
本沉默了。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一滴又热又咸的眼泪淌过了我的脸,接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