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梁宝承认自己当时一见她就心痒难熬。卫东伶牙利齿,模样出众,口号喊得马脖上铃铛一般悦耳。有一次要派人去县上开会,大舌头当着钱方面对卫东说:“我们和张驴儿研究了,决定让你去。”从此一颗新星冉冉升起。当晚,大个子拽着胳膊把钱方拉到山墙边谈了半夜。第二天挖沟时钱方勇猛无比,只见钢锹飞舞,香汗淋漓。大个子大叫一声,一把夺过她手中钢锹,又用力一甩,钢锹便被扔进波涛之中。钱方冷不防扎下河去,梁宝只来得及看她两只解放鞋在水面扑腾,大个子随后扎下去,他把钱方抱出来,第二个猛子又捞出了钢锹。钱方落汤鸡一般蜷成一团儿,湿衣裳紧紧贴在她胸脯和大腿上。梁宝没来得及看仔细,两个人回青年点喝姜汤去了。梁宝还看见猴子和卫东笑得暧昧。
胖子讲了不少猴子和卫东的坏话。梁宝碰了卫东胳膊:“有人说你了呢。”他煽起了她的好奇心,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他越把糖拿着,逼她出价。卫东只好当面打开皮箱,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出一双军袜。梁宝要接。卫东又反悔了:“我的袜子,你怎么能穿呢”梁宝动手抢,并趁机和她绞作一团。这时猴子进来了,当机立断扇了梁宝两个耳光:“你们这帮家伙呀”猴子没把话说完。没过三天,梁宝用同样手段从猴子那里骗来一条军裤,他给猴子打回一盆洗脚水,猴子又把头上那项油渍麻花的旧军帽给了他。
大个子说:“你就差舔他腚沟子了。”
梁宝说:“瞧瞧人家,三天两头儿有小卧车来,顶不起眼儿也是小吉普,一大包一小络直往外拽。想爹想娘了,往车里一坐,嘟的一下就回爹娘身边了。在农村呆腻了,摇身一变,当兵去啦。要不就开一个证明,回城了。瞧瞧咱们这帮耗子吧,从地洞里钻出来,还得打地洞。咱们那些爹呀,捏死了一样,把咱唬弄下来,就不照面了啦,管你死活咱家那个老头子,连封信都不回,咱回一趟家,他那脸长得呀,那才叫驴呢妈的,怕咱吃了他那份口粮。不怕你笑话,咱长这么大,小胡子都剃了几百茬,连巧克力是啥味儿都不知道。可卫东那个小屄倒好,巧克力都长毛了”
“猴子真的扇了你吗”大个子问。
“算了吧。”梁宝说,“他给了咱军裤,还有帽子,现在不是挺好吗”
“我非教训教训他不可。”大个子发了狠心。
梁宝见过大个子的妹妹,她在邻县插队。她的酒量和满口粗话叫梁宝大开眼界。
她往炕沿一坐,叉开两腿,抽小炮筒一般的自卷黄烟,往地上吐痰,她笑起来象一只母鸭,十分尽兴,还用两。手拍打膝盖。大个子挺疼她,并且有点为她自豪。她一点也不怯生,自个儿上厨房找干粮吃。她告诉哥哥,她的男朋友一回城就宣告和她吹了。“还用我去揍他吗”哥哥问。她说不用了,负心汉已被揍扁:“我差点把他卵子割了呢2”兄妹俩,还有青年点的人,都笑。母亲死后,大个子和妹妹就和爹一起粗野了。这位父亲见酒就醉,谁给酒喝就为谁卖命。他替人打架,帮人盖房打屋,也帮人偷东西。一个朋友想打家具,他便带着儿子,偷了一车板材。武斗时。他驾驶工厂自制土坦克,迎着枪林弹雨,冲进对方阵地。他进监狱后,兄妹俩走倒こ铁路的破铜烂铁为生。“六八年时,他俩其实早已辍学,工厂街道学校三方还是把他们轰轰烈烈地送下乡去。他们这一茬快走光了,但这对兄妹毫无希望。大个子破罐破摔,张驴儿大舌头实在受不住时也说,把他送走吧,咱也省省心。但大个子还是走不成。他告诉梁宝,他都快要死心了。
“谁再欺负你,告诉我。”大个子说,“反正我也活够了。”
大个子这段话引出了一个悲剧故事。为了加强悬念,我们决定遵从施耐庵先生留下的小说传统,让这个撕人心肺的故事在下一章里发生。
五、知青们杀了一头耕驴,
男生吃驴肉,女生喝驴汤。
被罚款。并由此引出两条人命
天长日久,知青们又遇上了第二个麻烦。那便是肚子问题。读者诸君千万不要误会,以为他们的麻烦和咱们现在的麻烦是一回事:摄入热量大卡太多,胆固醇过高,脂肪肥厚,便秘,消化不良,痔疮包括内痔和外痔恰恰相反,他们不是有屎拉不出,而是无屎往外拉。这样,胃和肠道就留有大量空隙,空气自由流通的结果,便是肚子咕噜咕噜直响,仿佛一支仪仗队正在里边通过,又是吹号,又是打鼓。锣鼓号角声传到大脑,便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金星,真是灿烂无比。知青的口粮比贫农和下中农们多六十斤。起先他们以为知青们会撑得肥嘟嘟的。后来,知青们用又平又瘪的腹部和两排清晰可数的肋骨打消了贫下中农的担忧。但有两个人仍值得贫下中农为他们担忧:胖子的腰带放宽了两个扣眼,梁宝圆乎乎的脸上泛着水灵灵的红婊象刚出炉的小面包。别人出工后他们煎鸡蛋吃,甚至把仅有的几只鸡也炖掉了。腹部又平又瘪,肋骨清晰可数的直接后果,导致贫下中农的鸡鸭鹅经常失踪,当天深夜,青年点的烟囱里则冒出一缕缕梦幻般的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