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嬷嬷闻言见吴氏神情坚定,不觉痛哭着点了点头,吴氏便拍了拍她的手,道:“嬷嬷现在就去珞瑜院吧,好好劝劝玉丫头,叫她莫要再任行事,我去别院已成定居,叫她莫再因此事而闹,莫以我为念,好好孝敬祖母和父亲。她的亲事……是我这个做娘的对不住她,我……必想法子在她及笄前回府,亲事……武安侯府的是不成了,可总不会委屈她的,叫她相信我这个当娘的。”
贺嬷嬷点头,吴氏又嘱咐了她两句,这才令她去了。贺嬷嬷到珞瑜院时,姚锦玉早便听闻了淑德院的事,屋中摔了一地的碎瓷片,几个丫鬟战战兢兢地伺候在一旁,而姚锦玉则趴在床铺中已也哭过一场。
孙嬷嬷正在一旁劝着姚锦玉,道:“姑娘快别闹了,夫人一走,不定院子中那些个势利的就要做墙头草,有那捧高踩低的若是将姑娘大发脾气的话传出去,老爷和老太太听了只会觉着姑娘不娴静端方,觉着您是不服老太太和老爷,在向他们示威,那姑娘以后在府中处境便就更难了啊……”
孙嬷嬷说话间贺嬷嬷进了屋,妙红等人见贺嬷嬷来了,忙禀了一声。姚锦玉这才猛地将头从锦被中抬起来,一双通红地眼盯向贺嬷嬷。
贺嬷嬷见她发髻散乱,一脸泪痕,神情期待不觉心一痛,只上前见了礼将吴氏的话和姚锦玉说了,姚锦玉闻言倒没再发怒,只是神情不辩地垂着眸子,双手死死绞着身下锦被。贺嬷嬷见她如此不言不语,也不闹也不哭的,似完全变了个人一般,不觉心慌地道:“姑娘可莫怨夫人啊,夫人一心都念着姑娘呢,离府最担忧的也是姑娘……”
贺嬷嬷话没说完,姚锦玉便抬了头,神情竟是出奇的平静,道:“嬷嬷不必说这些,我都明白,以后我不会叫母亲事事处处为**碎心了。”
她言罢,竟是站了起来,一面向梳妆台走,一面道:“娘给我重新梳个头吧,劳烦贺嬷嬷为我找身合适的衣裳来,我要去福禄院拜见老太太。”
孙嬷嬷和贺嬷嬷闻言都惊了,贺嬷嬷忙道:“大姑娘,您就听夫人的话,莫闹了吧。大姑娘如今可还在禁足呢,岂能随意出珞瑜院,如今老太太正在气头儿上,大姑娘去了岂不是要惹的老太太更加生气,若闹了大姑娘,以后大姑娘在府中可怎么办啊。”
姚锦玉闻言却是一笑,回头瞧着贺嬷嬷,道:“嬷嬷说的都有理,可我前儿便私出了珞瑜院,好些奴才不是还瞧见我举止野地和四妹妹在二门争执吗?前日我尤其忤逆尊长,私出院子,今儿怎母亲受了这等大罪,眼见便要凄凄切切的离府,我这做女儿的反倒没了动静?已有个寡言鲜耻,野恶毒的名声了,难道还要再背上个不孝寡恩的名声?嬷嬷们放心,我不去和老太太闹,只是求她让我送送母亲罢了。嬷嬷,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乱来的。再说,母亲离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怎能不前往相送?母亲……母亲如今可刚小产过呢,父亲已伤透了母亲的心,我不能再只顾着自己个儿。”
姚锦玉说着已是又落了泪,孙嬷嬷两人闻言一震之下,皆流出欣慰的眼泪来,一众人忙上前为姚锦玉收拾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依弦院中,白芷正将福禄院姚锦玉跪求老太太的事告之锦瑟,道:“老太太不见,大姑娘就跪在福禄院的青石板地上,只一个劲儿的磕头,求着老太太允她去送大夫人一程。听说连个斗篷都没穿,这会子外头还飘起了雪花,已是跪了小半个时辰了。”
锦瑟闻言浓密的睫毛微动,缓缓抬起头来,将手中的书放下,瞧了眼外头天色。只这一会功夫外头就暗了许多,寒风拍打着窗棂,想来马上就会有一阵暴风雪。也难为这样的天气,姚锦玉能忍着寒冷跪上小半个时辰,看来也只有艰难的环境才最磨砺人。
她想着不觉淡淡一笑,道:“大姐姐能这般,老太太面上虽不高兴,不叫她进屋,可心中却必定是赞许的,也只会觉着大姐姐还有一份纯孝之心。往日大姐姐有婶娘疼惜对老太太并不上心,这往后大姐姐再百般地讨好老太太,有了今日之举,老太太也不会觉着突兀,只会当大姐姐是长大了。得了老太太高看,有老太太护着,大姐姐的亲事便是夫人一时半刻回不来也是无碍,更何况,夫人回府还是老太太说了算的,大姐姐这步棋下的妙呢。”
锦瑟言罢拢了拢头发,这才道:“老太太也不会再叫大姐姐跪很久的,说不准这会子已允了她了。夫人可已准备离府了?去取我的斗篷来,咱们也送送夫人去。”
待锦瑟到二门时,果见姚锦玉带着妙红和孙嬷嬷已在二门的影壁旁。一辆青帷马车就停在一旁,车窗未开,姚锦玉正隔窗户冲里头说着什么,目光含泪,神情凄切。
锦瑟自暖轿中出来便瞧见了这一幕,她站定,拢了拢大氅,那边姚锦玉听到声响已望了过来,眼见锦瑟罩着一件素蓝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头上戴着雪帽站在风雪中,白皙的肌肤被映衬的愈发冰雪般莹润有光,出尘之姿,从容之态,傲立寒霜,姚锦玉便咬紧了牙,眸中妒恨和怒意翻腾着半响才隐没不见。
锦瑟和姚锦玉对视,便笑着点了点头,她迈步到了车边,姚锦玉已迎了两步拉了锦瑟的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