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祁重之也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睡着,因为他不敢上前去打扰,就只是站在十步远处安安分分地看。
他很少会有这样踌躇的时候,这不像他的x_i,ng格——或者说,他现在破天荒地感到很内疚。
他为了一己私欲而下狠手折辱的那个人,曾是何等骄傲的将军啊……
直到赫戎蜷缩了一下,在冷风中无意识环起了双臂,头颅微微低垂着,睫毛耷下来,在眼下铺出一扇浓墨,像暴雪中一只迷途的雁。
——天底下所有保护欲过剩的男人,大概都见不得英雄落寞,美人憔悴。祁重之算一个。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把马拴在了一旁的石磨上。
祁重之并非是冲动地跟来,他仔细想过,赫戎讲述的故事有始有终,合情合理,连他父母的神态语调都诉说得惟妙惟肖,最主要的是,讲到祁母死时,那种曾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不像是作假。
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像他祁重之一样擅长演戏,至少赫戎并不很会撒谎。他一时半刻找不出破绽来证明人家在瞎掰,既然如此,不妨先放下成见,客观地去审理这桩案子。
冷静下来后,头绪就自然而然能捋清了,既然要“提防中原人”,那就一面跟着赫戎,一面先从有嫌疑的中原人开始查起:他父母生前的老朋友、可能知道祁家著有《剑录》的江湖人、蒲城里同时间外来的可疑人等……
倘若赫戎真是无辜的,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实在称得上过分了。
想到这儿,他解下外衣走近赫戎,在他的头顶将衣服轻轻展开——
底下本该睡着的人却警惕x_i,ng极高,祁重之的动作已经放慢许多,他仍在瞬间睁开了眼睛,凌厉眼刀向斜上方飞s,he而来,把祁重之骇了一惊,那点雪中送炭的丁点温情扑啦啦灰飞烟灭了个干净。
赫戎:“你在做什么?”
“我这是……”祁重之不尴不尬地杵在那,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好皮笑r_ou_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吃饱了撑的。”
赫戎:“……”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祁重之索x_i,ng将心一横,把外套兜头罩在了赫戎脑门上,心安理得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这块地儿被他承包了吗?我怵他干什么?莫名其妙。
祁重之:“怕你冻着,你不是伤还没有好吗?”
赫戎被这当头扣下来的黑布砸了个一脸懵,他整颗脑袋包在黑咕隆咚的衣服里,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把它扯下来。
衣服上还残留着祁重之的余温,攥在手心里的感觉很奇妙。
他眼睛往手上瞥着,皱了下眉:“这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你这人真不会聊天,”祁重之道,“你的伤怎么说也是因为我造成的,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如果你在养伤期间被官府给抓走,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赫戎提醒道:“我是中原的通缉要犯。”
言下之意,窝藏北疆敌首,而不是向官府告密,对他这个中原人来说才是罪过。
祁重之没搭话茬,而是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赫戎也跟他犟上了:“继续跟着我,你会很容易惹上麻烦。”
祁重之“啧”了一声,不假思索道:“把你弄丢了,才会是我最大的麻烦。”
这话出口,赫戎的视线从衣服一下子弹到了他的脸上,他整张脸上原本也就剩双招子还灵泛,瞳孔幽幽蕴着光,好像要透过祁重之的眼睛,径直看进他心中所想。
他嘴唇稍张,看样子还有话要说,祁重之瞅准机会一抬手:“打住。《剑录》的事儿,我会自己暗地里查。我都暂时不打算怀疑你了,你一个大男人还磨磨唧唧什么?身在人生地不熟的别国,旁边有个不要钱的本地人愿意给你差使,这样的美事哪里去找?”
赫戎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是大男人吗?”
祁重之:“……”
祁重之:“我是小男人,行吗?”
闻言,赫戎的眼珠子顺势往下移了几寸,祁重之不明所以眨了眨眼,跟着他看下去——目光正中自个儿胯.间。
……
祁重之狰狞暴吼:“不是那个‘小’!!!”
扑簌簌惊飞了一树家雀儿。
二人之间经久累积的沉闷气氛在几句玩笑中烟消云散,尽管各自心底还藏着不足外道的是非恩怨,但两个大老爷们儿,一个放荡不羁,一个沉稳深重,互相碰碰拳,喝杯酒,再把话说敞亮,有什么能解决的就当场解决,还解决不了的就找机会走着瞧。
总归不会要像女人那样,表面上还得叉着腰指着对方的鼻子斤斤计较。
灭门夺书之仇当然还得查,但该自己负担的责任也得负,这是两码事。
想通了这些,祁重之的心头轰隆隆卸下了一块碎石,压在身上的重量稍有了几分减轻,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可惜三更半夜,没有酒馆开张,否则他真想拉着旁边自小景仰的大将军,豪饮上几坛太禧白。
他无处宣泄,于是放声高歌了起来,唱的是陕北大秧歌,刚嚎了两个调子,被赫戎一铁掌抡上了后脑勺,正晕头转向地预备开骂,接着身旁又一指头过来,j-i,ng准无误戳在了他的哑x,ue上,把他憋成了脸红脖子粗的大公j-i。
街道顿时清净了。
二人在大街上睡了一宿,到了后半夜,不耐寒的祁重之率先投降,撇下赫戎,自己哆哆嗦嗦钻进了马车里。
凌晨,天还未亮透,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