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外头响起了些动静,隐约有孔雪的声音,说是务必看紧她,若是逃心不减动刑也可,接着,有人进来了,芸娣认得,
是府里一个姓曹的侍卫头儿,手里拿着条鞭子,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芸娣忙笑道:“这位大人有话好好说,您好好说,不着
急。”
曹头儿冷笑,“小娘子勿怪,上司吩咐的,小的只得照办。”
芸娣捏着手里的玉佩,最后也不能露出来,她这一露,也暴露都督府混进丞相的细作,很快会查到月娘。
自己不是没挨过打,正狠下心来,曹头儿忽然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小娘子放心,丞相已叮嘱了我,待会您装个样子就
成。”
呃?芸娣眨眨眼,忽然瞧见一丝曙光,当下凑过去,压低声问,“你也是丞相的人?”
曹头儿扔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高声喝道,“得罪了!”说罢朝套了衣服的枕头打去,拟衣破皮绽的动静,同时从衣中掏
出猪血盒,芸娣接过来。
屋内两个人有默契,一个抽鞭子,一个往破衣上洒血,都准备妥当了,却听外面有人道,“住手。”
是孔雪的声音。
二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名堂。
芸娣却见屋门上映着女人的身影,连忙跟曹头儿藏好东西,接着,婢女簇拥着庾夫人进来,显然她是提审之人。
曹头儿抬头看了一眼芸娣,等婢女们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起退下去。
“一宿没进食,饿着了吧,不知道你喜好,就做了我爱吃的,尝尝。”庾夫人打开食盒,取出菜碟一一摆放在她面前,动作细
致耐心。
芸娣却不动筷子,抬眼见她鬓发乌黑,玉面红唇,精神奕奕的样子,却细看来,半边脸儿微微红棕,眼下有隐隐的青影,显然
一夜没睡。
庾夫人弯了弯唇角,“怎么,怕我下毒不成?”说着自己用筷子夹起一片竹笋,放进了红唇吞咽下去,“大夫剔了一夜,今早
才把都督体内的毒勾出来,约莫还要昏睡一两日,这一两日内,我不会杀你。”
芸娣却听懂庾夫人的言外之意,“都督醒了,便是我的死期?”
庾夫人不置可否,芸娣没有再问什么,脸上不见丝毫惊慌,她执起筷子吃起饭菜,饿了一夜,但她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吃完
饭,放下筷子,庾夫人低头抚了抚袖上的褶子,“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芸娣道:“都督年少时为父报仇,屠杀仇人满门,本朝重孝道,得庾公赏识,指都督与你成婚。”
庾夫人却道:“这是后来的事了。”
她目露一丝微笑,缓缓道出往事,“我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街上,那时候是上巳节,街上堵,有人劫了我的牛车,是他救了
我。”
“后来想要亲近他些,慢慢就知道他许多事。”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杀人的模样,当时灵堂上都空了,他悄悄潜进来,穿了黑衣蒙面,原本打算取了仇人尸上的首级就走,但
被婢女撞见不得不大开杀戒,却在走时,忽然发现棺材里有一双眼睛。”
“是一双孩子的眼睛,眼神像小鹿一样惊慌,愤怒,那孩子趁他屠杀时躲了进去,看着他杀光父母叔伯。”
庾夫人抬眼看向她,一字一句道:“你猜猜,最后都督杀了他没有?”
她忽然这么一问,芸娣眼前不禁浮起男人一双狭长嘲讽的眼睛,但仔细一想,只听庾夫人一言太过轻率,但仍顺这个故事回
道:“都督应当放了人,后来留下的小孩报了官揭发他。”
庾夫人微眯起眼,“你就不觉得奇怪,他蒙了面,那孩子为何认得他,都督放了他之后,那孩子本没想着去报官,有人偷偷告
诉他的。”
芸娣看她的眼神慢慢变冷,凝眉试探:“是你。”
“是我,”庾夫人说出这二字,神色轻松了不少,这么多年虽遭他猜忌嫌弃,却隐忍着从未吐露出来,何尝不是心里一块石
头,“你兴许在想我好奇怪,既对他一见钟情,为何还想杀他?我这么做并非要杀他,我只是想让他斩草除根罢了。”
“我是为他好,可他傻,杀人还放人,这算什么假慈悲?”
芸娣却觉得她这个理由荒唐,做事也透着狠劲,对自己深爱的男人如此算计,谁又敢真正靠近,倘若她所言是真,也不奇怪桓
猊为何如此厌弃她,芸娣道,“或许都督知道,但夫人这么做,亲自斩段了他心里最后一丝善念。夫人对都督之心,说是情意
不如说是毒鸩。”
“所以我夫妻二人失和多年!”庾夫人忽然大笑,芸娣原先见过她微笑,像慈悲的观音,如今看却笑得露出稀落的牙齿,坑洼
漏风,就像个披了层菩萨外衣的女鬼,可谓悚然,“你看他就是这么对他的妻子,只要说错一句,就敲碎我的牙齿,拔我的指
甲,我做错了什么?”
庾夫人脸上露出切齿之色,“一朝叫你趁虚而入,我怎么不恨!怎么不想杀你!”
芸娣冷静道:“都督对我并无丝毫情意。”
“你对他呢?倘若你对他有情,我也不能容你!”
庾夫人手中一凉,捏着柄匕首忽然倾身,朝她刺来,芸娣侧身避开,看到庾夫人宛若癫狂,咧嘴大笑,露出可怜可怖的丑态,
芸娣抿紧唇,“夫人到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