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话跟你说。”林青飒视线开始飘动,声音也低下,似乎力气都集中到紧握的拳头上,“既然你是医生的儿子。”
林青飒专门把白川浩带到自己房间床上,关上门。
也许,是因为这里有安全感。
“你是不是希望我去看心理医生?”
林青飒问得直接,白川浩迟缓两秒,“嗯”了声,想说医生在治疗方面应该比自己这种非专业的强,但被林青飒一声哼笑止住:“你不觉得奇怪吗?对你,我都说不出来的话,为什么我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出来,会信一个陌生人的劝导?”
“……就是因为陌生。因为医生是专业的……”
“只要药和机械设备是专业的就够了,这种……我反而不想要太专业的……”
“就像教学需要技巧一样,这种心理引导也需要技巧。青飒你应该比我更知道……不能仅靠爱吧?”
“……这么重要的事情,到死却只让一个陌生人知道,太不公平了。”林青飒沉吟良久,目光再度瞄准白川浩,“川浩,如果我能在你面前讲出来,我就同意去看医生。”
“……好。”白川浩点头。
“从哪里讲……小时候?”林青飒声音和视线同时落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子一角,“父母给孩子设规则,好像挺正常……比如不能撒谎,不能偷东西,见长辈要问好……如果犯错的话,会被打或罚跪。小时候,打也就几下,不知道什么开始,数量越来越多……我说过他很理智,该多少、多久,一下、一秒都不会少,软的硬的对他都没用。然后……他不会用棍子那种会死人的。用,比较细,或者比较薄的东西。他不会让我死……医生也会把我治好……”
林青飒是个话唠,但是是心里话的哑巴,只偶尔奇迹般地开口说一两段。现在,哑巴又一次开口,一直在说,好像……他的病已经好了。
只是好像。
“每次惩罚完……他都会摸我、抱我……亲我,不停地说……‘我爱你’。”
“你爸是个变态吧。”
白川浩脱口而出道。就算没怎么享受过父爱,他还是知道父子最起码是个什么相处模式。然而……林青飒口中说的人……越听越不像个当爹的。白川浩胃难受得无法再忍:“你怎么用‘理智’这个词。”
“哦,那以后就喊他变态吧。”
“……”
对林青飒来说,对父亲的称呼与形容都无所谓,不管褒义词、贬义词、中性词,只是个称呼而已。
白川浩发现,林青飒有在偷偷观察自己的反应。他这会儿沉默,大概是在斟酌要不要再说下去。
白川浩想挤出个浅笑,鼓励林青飒。
但真实出来,他觉得,自己脸上,一定是很悲伤的笑。
“我小时候会原谅他……我觉得他说的做的肯定是对的。而且,我那个时候只能依靠他,没有妈妈……他对我那样,我觉得就是爱我的。我很高兴有人爱我。”
林青飒发“爱”的音,要不就是太轻模糊过去,要不就是太重,似乎牙齿都给压陷进r_ou_里很深很深。
“你妈呢?”
白川浩的指甲抓着床单,也没有让自己的瞳孔停住颤抖。他忍住心口的痛,问出自己这半个多月,一直想问的问题。
“……她。她不管我。”
“你找过她吗?她不知道你被这样……”
白川浩无法再说。“虐待”这个词只是想想,就如利爪撕碎心脏。
林青筱说过,她妈妈在他们家里,是中立的,不站在任何一方。白川浩不愿相信。他一个旁观者,看新闻上被打得浑身是淤青和破皮流血的孩子,都会心疼到缓不过气,印象里富于感性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受虐,一点感觉都没吗?
“她知道。我以前找过她……然后,她把我送回去……”
林青飒猛地咳嗽起来,回忆又堵住气管。白川浩赶紧上前拍拍他,手抚着他的背。林青飒脸色稍微好一些:“她一告状……我会被……被……”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不用说了。”
白川浩把林青飒搂入怀里,似乎只有让他紧贴自己胸口,才能缓解那里的疼痛。也是在这时,白川浩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有的新闻里,施虐方正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林青飒的眼镜被白川浩这一抱,给弄得要掉下鼻梁。白川浩亲亲他的额头。林青飒干脆摘下眼镜,回白川浩一吻,对他笑了笑。
“青飒,你……你对她……”
“我不恨她。她生我们也落了病,也有过产后抑郁……我做过手术,又有现在的病,会想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痛苦。没办法。但是……”林青飒垂下视线,低声道,“我也不想见她。我已经没办法跟她成为母子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她一个人本身也改变不了什么,我知道她也没办法……我也改变不了,只是改变被原生环境塑造自己……就变成这个样子。”
白川浩握着他的手,不住抚摸。林青飒沉默十秒后,继续道:“因为,我也不知道……也许一不小心又会被罚,所以我只能在家看书。书的话,什么书都可以看。他们觉得,只要是正规印刷出来的,一定不是坏东西。所以就看了很多书,不相信会有书上那样的家庭和父母,或者……不想相信?我不能擅自出家门。我如果出门的话,抓回来,会被绑很长一段时间……”
林青飒最后两句语速极快,说完赶紧捂住心口大喘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