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凉的感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发热,也不知是药效的缘故,还是连琴指尖的温度。
旁人都在等着,连琴也不好揉太久,眼见着消肿得差不多了,便收了手。
段沅眨眨眼,小声道:“谢谢师兄。”
连琴没回应他,将琴抱回来,神情冷淡地转过头。
段沅对连琴冷淡的态度像是习以为常,乖乖地跟在一旁走着。沈知弦恰好走在他身侧,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一眼。
两三年前曾见过一面的少年,如今也长成了健壮的青年,那率真的性子倒是没有变太多,眼底仍旧清澈,想来这几年在外历练得还不错。
段沅察觉到沈知弦的视线,转头望来,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稍显腼腆的笑容。
他倒是没认出来沈知弦,不过看着沈知弦,他忍不住就想起了两年多前曾萍水相逢同行了一段时间的岁见……
样貌不同,看起来却是一样的赏心悦目,气质上,岁见要洒脱些,沈知弦要矜贵些,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叫他总是忍不住联想到一起。
段沅为自己起了这样的心思而感到冒犯,很不好意思地又朝沈知弦笑了笑。
这一笑,他忽然就看见那位据说是明州隐世宗族里来的谌晏偏头望了他一眼。
不带什么感情的,冷冷淡淡,甚至隐约带着点儿嫌弃的,望了他一眼。
段沅:“………………”
为什么这个眼神也是如此熟悉,当年他与岁大哥讲话时,可没少被晏大哥这般盯……
段沅收回视线,悄悄地往连琴身边凑了凑,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虽然师兄也对他冷淡,总是不太喜欢他的样子,但好歹那是自家师兄啊。
段沅看起来在这儿已经待了不短时间,然而一问,他仍是有点茫然:“我是追着一个魔物误入此处的,大概是三四天?”他也不是很确定,这儿忽明忽暗,幻象与真实交错,根本无从分辨时间的流逝,他只能从自己的体能消耗来大致推算一下。
“我这几日一直在此处转圈,无论从哪个门出去,在那小路上经历过什么,到最后都会回来这里。”段沅回忆道,“每条小路发生的事情都不一样,有时候会碰见自己害怕的事情,有时候会被魔物们追着打。”
沈知弦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看见什么害怕的事情了?”
段沅下意识道:“我把师兄的琴弦弄断了,师兄追着我打……”
他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住了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心地看了眼连琴,后者神情不变,只是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好像在师兄眼底看见了一丝无奈。
难道就是因为小时候弄断了师兄的琴弦,所以师兄后来就不喜欢自己了?
段沅忍不住想偏了些,在师门里被当女孩儿养的日子里,连琴是除了师尊之外唯一一个知他男儿身的师兄,他不能与师姐师妹们太接近,也没法与师兄师弟们一起放肆——只有连琴。
他只有连琴可亲近,因为连琴知他身份,相处起来无所顾忌。
只可惜他将师兄的琴弦弄断了之后,师兄就开始对他冷淡起来,好像渐渐的,就不喜欢他了。
“……你可曾推开过小路尽头的那扇门?”
段沅的胡思乱想被打断,闻言道:“推开过。”
“可曾进去看过?”
“进过。”
连琴望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段沅道:“穿过那扇门很艰难——倒不是有什么魔物在阻拦,而是越靠近那扇门,就越不想进去,没由来的不想进去,只想往后退。我后来废了好大劲,才勉强迈出一步。”
好在迈出一步之后,那股莫名的阻力也就消散了大半,段沅将另一只脚也跨过去,一错眼,就发现自己仿佛身在桃源。
鸟语虫鸣,满目翠绿,繁花盛绽,春意盎然的好景色。
好得像是一个幻境,可偏偏段沅伸手触碰每一片枝叶每一朵繁花,都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生机。
那是真实的,澎湃的生机。
只是在这儿时间似乎是流逝得很快,段沅只走了一小段路,那些繁花便开始逐渐凋零,草木枯黄,四周色彩渐渐从暖色至冷白——下雪了。
雪花扑面,寒风冻骨。纵然是段沅用灵力护着自身,也被冻得直打哆嗦,他瑟瑟地走了几步,忽然瞧见不远处似乎有一条分界线。
分界线的一边是寒冬,另一边晦暗不明,模模糊糊的,望不清晰。
段沅本能地觉得那一边有玄妙,若此处是个幻境,那分界线外或许就是真实的世界……他下定决心,要往那分界线处走。
然而越往那走,寒风就越凛冽,冰雪一团团地砸过来,隔着护身的屏障,都砸得生疼,段沅举步维艰,最后用尽了办法,都没法走过去,反倒是被风雪推着身不由己地往后退。
“然后我就被推着退啊退啊,就又退回这儿了。”段沅摊了摊手,无奈道。
七扇门,距离均匀地分布在四周。
众人分头将剩下三扇门也都推开了,露出来几乎一模一样的三条小路。
沈知弦沉吟道:“除了这几条路,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那么我们选一条路进去?”
连琴问:“分开还是同行?”
这里薛慈年纪最大,阅历最丰富,众人望过去,薛慈摸了摸下巴:“一起罢,看小段的形容,里头大概还得我们同心协力闯一闯——万一走散了,往后退回此处再做商议。”
初步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