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州是最接近北巘国皇城的一个州,以空云城为中心共分布着大大小小七八个县二十多个村庄,是北巘国人口最为密集的土地之一。
竺自恢和苇稹在抵达空云城不久后就分道扬镳了,苇稹在空云城呆了两天便一路北上往北巘皇城——焰城去了,而竺自恢在空州几个县城里来来去去不知在查些什么。唯有南玉调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自打她被抓进牢房后,无论是苇稹还是竺自恢都再也得不到她丝毫消息。
三个月,眨眼功夫便已过去。北巘的秋天来得很隆重,仿佛一夜秋风起,十月清晨一起来就能看见满眼金色的阳光。
早上,竺自恢如同平日那样来到茶楼,坐在三楼竹帘隔挡的包间里,一壶本地自产的春茶,一本名不见经传的古书,就这么坐着,便是一个早上。竺自恢喜欢这个茶楼,不仅仅因为这里的格局独到舒适,也因为这茶楼有一个耐人寻味且令人过目不忘的名字——过客。
一楼的食厅一如既往的热闹,但凡路过空州白羊县的旅人都愿意来尝尝“过客”的转桌餐。食厅里摆着八张巨大的环形圆桌,上面用小碟陈列着各色菜式,客人转动转桌取下自己喜欢的食物,吃完后按盘数结账。传说“过客”里共有108道菜,但是从未有人吃全过。食厅的正墙上常年贴着一张红榜,上面说谁要是能一次吃全了这108道菜,谁就能享有一辈子在过客白吃白喝的待遇,于是慕名而来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的客人就更多了。
二楼是酒坊,几乎聚集了空州所有的酒鬼。这里的酒分纯酒和调酒两大类,而调酒里混合了果汁、蜂蜜等不下数十种原料,而不同的调酒又具有疗伤、养颜等是多种不同功效,成为各路江湖儿女的新欢。
三楼为茶房,安静且缓慢是这里的主色调。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由一个哑巴青年执掌,却拥有“空州第一茶楼”的美名。
这天接近午时的时候,来了一位女子,月白底裙鹅黄细丝刺绣,外罩青烟云纱泻地,窄袖里衬直袖外披,银线对襟图腾满衣,一枚圆形的古朴额饰连至发顶又在饱满的额头留一帘水滴垂珠,她没有束发髻,只是耳边各别一团雪绒羽。这女子少女身形,面罩一张青烟纱巾,看不清模样,唯露一双黑如深夜的眼眸,微敛在羽睫之下,反而惹人更想掀开她的面纱一睹真颜。
竺自恢之所以会注意到她,倒不是因为她这一身别具一格的打扮,而是因为她行走的姿势——既不是江湖女侠的刚强潇洒,亦无贵族少女的高傲自负,更没有小家碧玉的羞涩娇嗔。当她穿过人群拥挤的食厅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转过来看着她,甚至有些许起哄调笑的声音,但她一步也没有停,也没有丝毫要加快速度的意图,就那么慢吞吞的,闲庭信步一般往楼上走。
她的步子里总带着一股不属于女子,准确来说,应该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女子会有的闲适与自信,懒懒的,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尾指开始发麻,竺自恢一低头,瞧见尾指上逐渐清晰的细线痕迹,心里一咯噔,猛地抬眼再次望向那女子。
那女子快到二楼的时候,一名醉醺醺的胡茬男正好下楼,那男子看见她便“呵呵”一笑,挡在了她跟前。那女子抬起头,静默地看了胡茬男一眼,似乎是叹了口气,让到左边。偏偏那胡茬男就是来找茬儿的,她往左他便也往左,她往右他又往右。冷不丁那女子就撞了到了胡茬男肚子上。
“小姑娘,撞了人莫不是连道歉都不会么?”胡茬男醉醺醺地喷着气。
这下有热闹看了,喝茶的倒酒的吃食的,都望了过来。
那女子撞疼的额头,眉心特无辜地皱了皱,然后开口道:“大叔,你该洗澡了。”
啥?!!!!!!!
那胡茬男猛地愣住,酒气还在身体里乱窜,脑袋懵懵的。那女子便趁机绕了过去。那胡茬男这才反应过来,正转身要追,那女子又冷不丁转过头道:“还有啊,记得刷牙啊,不然你媳妇不让你睡床哦!”
此言一出,“过客”里楼上楼下立刻爆发出哄堂大笑,那胡茬男的脸“腾”一下通红,指着女子“你你你你”你了半天,终是在满堂哄笑中尴尬地跑走了。竺自恢发麻的尾指,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一阵桌椅移动的声音,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围住女子,其中一人道:“哟,小美人,给爷儿几个添两杯酒嘞。”
那女子停下来,似乎为难了一下:“今日没空,改明儿吧。”
几个青年听她这么一说更是起劲:“来嘛,看你孤身一人,难免寂寞。嗯?”
面对如此露骨轻浮的调侃那女子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睛一弯笑眯眯道:“姐不寂寞,就是有点狂躁。”说完,抬脚朝着正对的青年裤裆就是一脚。
“啊!!!!!!!!!!!!”那青年鬼叫着捂着裤裆满堂跳,其他几人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倾身就扑向那女子。
竺自恢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到二楼角落里传来一声惊天咆哮,震得众人耳朵直发麻。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到傍窗席坐那走来个高大威猛的青年,一身深棕箭袖长袍,黑色军靴,他走到这伙青年身边伸手捞来一人往头上一撞,然后随手一丢,双目一瞪,大吼一声:“滚!”
还不滚那就是傻子,此一强悍人,便是一朝廷大员,时不时的,空州百姓或多或少还是见过他身穿朱红铠甲,单手提刀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