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变装平民的俘虏疾行在寒冷的荒地,没有人敢停,也没有人敢慢下脚步。
南玉调的脸色越发难看,忽然向前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堪堪给六子扶住,整队人都停了下来。
“停什么?继续走……咳咳……”南玉调猛地捂住嘴。
六子面带愁色,迟疑了一下:“我背你。”
六子被俘大半月,早已被折磨得面黄肌瘦。你背我?南玉调白他一眼,正提步想继续走,忽身后一只猿臂往她腰上一捞,吴广义竟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扛肩上了。然而南玉调腹被吴广义肩膀一顶,当下“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军师!”众人俱惊。
吴广义赶紧把她放下来,众人凶狠狠责备目光投来,更是让他慌了手脚。倒是喘过气来的南玉调,很豪气地拿袖子将嘴角的血一抹,拍了拍无措的吴广义:“用抱的。”吴广义的目光闪动了一下,这个不善言辞的魁梧男人略显笨拙轻手轻脚地抱起南玉调。
队伍继续前行,南玉调盯着男子沉默的下巴,有些于心不忍:“我受伤了,没告诉你,不是你的问题。”
吴广义的嘴唇抿了一下,一边加快了速度,一边问:“是谁人打伤军师?”
“想给我报仇呐?”南玉调笑笑,却没有回答。
连六子也开口了:“是谁?”
南玉调干脆闭上眼,装睡。知道她不愿回答,两人也不好再问。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逐渐清晰,南玉调睁开眼睛,看到柳生的马跑在最前头,远远望去,他似乎面露忧色。
“柳大人,大军师身受重伤……”吴广义上气不接下气,腿一软,险些摔倒,但双手仍稳稳将南玉调固定在怀里。
“什么?”柳生一手托住吴广义,一手慢慢将南玉调接了过去,低头见南玉调脸上全无血色,立即搭脉探查伤势,眉心紧蹙,“怎么回事?”
南玉调惨兮兮笑了笑:“回去再说。”
柳生方才探她脉象,便知她脏器大损,虽很想知道究竟何人如此狠心,却也不敢再耽搁,将南玉调用厚毛毯重重裹住,抱上马,一挥鞭疾驰而去。
途中好几次,南玉调吐血醒来,没多久又神志不清地昏迷过去。
快马加鞭,一行人终于在入夜的时候到达营区。
“来人!传军医到中军帐!”
“不……”南玉调细细的手臂从毯子里伸出来,揪住柳生的衣襟,密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的目光:“去皇帐。”
柳生愣了一下,不再迟疑,立即下令:“速传军医至皇帐!马上!”
而皇帐中,青灯摇曳,皇甫慑与高品超以及另外几员大将正在布设军防图,高品超见皇甫慑神色恍惚,停顿了一下,小声问:“殿下可是担心大军师?”
另一旁一个老将哼了一声:“为几个伙头兵以身试险,小儿义气!”
再一个声音颇为忧虑地传了过来:“早过了约定时辰,怕是凶多吉少了。柳大人带了一支骑,离空云城太近,殿下应当立即下令其返程,切莫赔了夫人又折兵呐——”
皇甫慑的神情在摇曳的光影间模糊难辨。
“殿下!大军师得返!”一侍卫跌跌撞撞,颇是激动地冲了进来。
皇甫慑怔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正见柳生抱着南玉调夺门而入。高品超一见情况不妙,立即上前接应。
“柳生,放我下来。”南玉调的话,细若游丝,那仿佛一扯即断的脆弱感一瞬间将满帐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可是……”
“我不说第二次。”那是一种淡到极致的压迫感,却让人无法忽视。
柳生只好小心放下南玉调。南玉调转到皇甫慑的正面,两人对视一阵,南玉调虚弱地敛着眼道:“劳烦殿下移驾金体。玉调有重要情报禀报。”
众人微动,皇甫慑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几步,走到南玉调跟前。
“低一点。”南玉调难得温柔地要求。
皇甫慑剑眉轻蹙,但还是弯下腰,倾身下来:“究竟何事?”
南玉调朝他极尽温良地笑了笑,然后倏然挥手“啪!”一声掌了皇甫慑一耳刮子。
这一掌之重,竟将皇甫慑的脸生生打偏了!
烛火不安的跳动中,男子英俊冰冷的侧脸迅速红肿起来,死寂中,映照着群臣众将错愕的表情和震惊的目光。
皇甫慑回过脸,冷得如同北巘晨霜的目光死死盯住南玉调。岂料南玉调聪慧夜眸中更是煞气逼人,她苍白干裂的嘴唇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冷声道:“知道被人甩一巴掌是什么滋味了吧?皇甫慑,你给我听清楚!我不是你的下臣——想耍就耍想杀就杀!”
最先反应过来的高品超立即怒斥道:“大军师!皇子跟前岂容你放肆?”
而柳生却是双眉难展,伸手去拉南玉调:“你在胡说什么……”
南玉调挥手甩开柳生,继续朝皇甫慑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二皇子的军师就是那奇世智者无游!也别他妈给我装傻说你‘不知道’无游是蛊族出身百毒难侵!我没兴趣知道你为何对我多有忌惮,但你既然没种杀我,就别给我耍那借刀杀人的下三滥伎俩!收起你蹩足的戏码吧,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冷哼一声,南玉调撂下一句“孬种!”转身便出了帐篷。
之前一直看南玉调不顺眼的老将们纷纷炸开了锅。
“放肆放肆啊!这还得了?”
“殿下!待本将去亲手捉那小子回来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