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是一定要继续地、坚定地撤退的,但仗也依然要间歇地、适可而止地打的。
“游击战?”皇甫慑手下一圈骨干都不解地咀嚼着这个新鲜词。
“对。就是小范围突袭,砍几个换个地方,然后再突袭,再换地方。总之就是打得他们脑残就对了。”南玉调紧了紧棉衣,怕冷地吸了吸鼻子。
“依老夫看,那不是突袭,是偷袭!”一老将不以为然斜睨着南玉调。
南玉调很看得开地点点头:“偷袭就偷袭呗。”
“哼!我等锐禁军竟要使那偷袭的不入流手段么?”又有人跟着起哄。
南玉调郁闷地偏头看看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皇甫慑,见他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当下就不耐烦了,从案几上取了支令箭轻轻往空中一抛,那令箭“噹”一声落地,满帐将士愿意也好不愿也好通通跪下,南玉调慵懒坐姿,如炬目光却从她微合的眼中迸出来:“各位要稍微搞清楚点,前不久那几场仗打下来,损兵折将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们哪个活腻了想当英雄正面迎敌,我不阻拦,但别带着那些离乡别井想活着重见爹娘的士兵。再说,我现在可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殿下既然让我号令,就请各位领命就是了!”
“末将领命!”高品超那厮立即带头领命。其他将领也都各怀心思领命离去,眨眼间,帐中又只剩南玉调与皇甫慑二人。
“你得罪的可都是位高权重的将军。”皇甫慑一边说,一边解开衣服,露出血染的绷带,“明明是很好的计谋,却故意不说清楚。南,你当真全然不懂人情世故么?”
南玉调在案几下翻找出一个玉瓶,抛给皇甫慑:“我替你打江山,到时不但功绩不凡,如果还‘深得军心’,岂不是迟早成为你的眼中钉?自掘坟墓——我何必呢?”
皇甫慑的动作停了一下,似乎万万不料是这样的理由,抬头看着南玉调一脸疲态,又继续解开绷带:“即是如此,你又为何说透?”
南玉调见他动作艰难,干脆坐过去,帮他上药:“我讨厌所有麻烦的事,不过是想顺便告诉你,我对你的位置不感兴趣,你可以放心养伤,赶紧养好了,养好了上战场,干脆利落拿下你要的王座。然后……”
“然后?”
“然后把欠我的还给我,咱就两清了。”
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在少年纤细的指间,又一圈一圈缠到皇甫慑的腰上。
大冰块不说话的时候,气氛特别沉闷。因为帮忙缠绷带,所以两人靠得特别近。忽然南玉调顿了一下,盯着皇甫慑的腰良久,然后感慨道:“你有八块腹肌哦!怎么练的?”
“?”皇甫慑的眉梢又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呀哟!还有肌嗫!你跟皇甫彦真的是同个爹生的么?差这么多?”
皇甫慑白她一眼:“彦儿与我乃异母所出。母妃乃前朝大将之女,我自幼习武,军营长大,而彦儿天温和,不善舞刀弄枪,自然纤弱一些。”
“哎,那你们家老爹有没有你这么帅……哦,这么英俊啊?”
“南玉调——你有完没完?”
这时先前与南玉调一起在空云城里分红薯的武官求见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卷长长的名册。
“启禀殿下、大军师,军中受罚将士共计一千七百二十四人,名单在此。”
“哦。”南玉调接过名册,挥挥手:“行了,去吧,让他们都去校场集合。”
那武官一脸不解地看了皇甫慑一眼,悻悻退下:“是。”
皇甫慑也是一头雾水:“你又要做什么?”
“点兵呐。”南玉调心不在焉地回答,一面飞速浏览那些名字和罪行记录,南氏引以为豪的iq140马力全开。
“先前你说你要组建的‘特种部队’?”
“嗯……呐,行犯是什么意思啊?”
大冰块眉毛继续抽:“即为非礼良家妇女者。我说将军点兵挑的皆为兵强将,你要这些作奸犯科的名单作甚……”
“哦——qiáng_jiān犯!”南玉调卷单一合,转头朝皇甫慑正色道,“大冰块,给我调个能文能武的帮手吧,刚刚那个武官反应太迟钝了,不开窍。”
皇甫慑似乎对“大冰块”这个称呼还没反应过来,片刻才瞪南玉调一眼,没好气道:“可以。不过你最好管管你的嘴,再如此以下犯上……”
“大冰块!柳生是你属下吧?是吧?是吧!就他了!就让他来伺候我!啊——哈哈哈哈!”
如果大冰块同学有幸没有战死沙场,估计他会更加凄凉地英年早逝在狂躁之中。
北巘的冬,永远带着那么透彻心骨的寒,北巘的风,也永远带着那么点黑色幽默的汗。
良久不见的柳生,一身武官军装,微垂头颅,心事重重地立在点兵高台前。远远听到动静,稍抬头,看见那纤薄少年裹着厚厚一身不知是袍子还是被子的东西,一如既往慢吞吞地挪过来,一副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模样。然而当她走近了,目不旁视擦肩而过时,却又明明感觉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慑人厉气。然后听到那淡漠如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跟上来,今日先收利息。”
柳生怔了一下,与之一同登上点兵台。
下面一千多人全都作奸犯科被军罚过,本就为军中最不安分守己的一群人,当下见上台来点兵的不过一毛头小子外加一个兵权微薄且面生的武官,立刻骚动起来。
乱哄哄,像是节庆假日广场集会,毫无军队严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