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调盯着牛仔爹,仿佛这一刻有股逼人的光芒从这个沧桑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她微微眯起眼睛,总觉得这才是老烟枪原本的样子,便不自觉道:“老烟枪……你应该穿上你的铠甲,举起你的刀,回战沙场的。”
男人猛地怔住,鼓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生硬地别开头,“去跟牛仔他们再积多些柴火来吧。”
南玉调故自摇摇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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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什么时候来?没有人知道。营区每夜篝火不灭,守夜人的神经绷得一天比一天紧。
排骨也烧得一天比一天严重,伤口流了脓、结了痂,却仍是骨模糊惨不忍睹。他每日迷迷糊糊,动不了,说不出话,睁不开眼,却又不像是纯粹昏迷那样安静,他似乎可以感受到身体的痛,只是无法表达。他是南玉调见过的活得最痛苦的人。
第五日傍晚,排骨突然醒了,鼓鼓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衬托在双颊凹陷的脸上显得尤为恐怖。他张了张嘴,发出些破碎的音节,仿佛那些被掐住脖子的人临死前的呻吟。他的双亲怕碰到他的伤口,隐忍地将他虚抱着,哭得一塌糊涂。突然,排骨癫痫发作似的激烈地抽搐了数秒,一抽气,又倒下去了。这一次晕倒,昏迷得极深,除了不稳的呼吸,他似乎已完全没了知觉。
南玉调站得远远的,她想,或许没了知觉,对排骨来说会轻松的多吧……
两天后,狼来了。如预料那样,两只狼掉进猎井,不知有几只被伤逃掉了,伏击处又当场打死三条。这一战,算是全胜。排骨他爹一人就独宰了其中一条,发疯了般用斧子一下一下把那狼剁成了酱,沾得一身血污。
好些天里,这些挣扎在饥寒交迫线上的流亡者终于露出些笑意。然而,蹲在一旁检查狼尸的老烟枪,脸上却一丝笑意也没有。男人们等不及就把狼扒了皮,大卸八块。女人们用雪细细擦净狼,分好,腿上的拿去烤,背脊的片开来打算风干,剩下的部分整一锅炖了。
一时间,烤的香味弥漫了夜色。孩子们眼鼓鼓地瞪着那些烤出油来的,不住舔舐着唇,一步也不愿走开。
这一日,正是立春。
南玉调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春天的第一天,他们获得了珍贵的食物。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忐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牛仔爹跟前,并排坐下。
“老烟枪,我怎么老觉得心里头怪怪的?”察觉男子明显绷紧的神情,心中越发不安,“喂……别吓我啊!”
“没有……”
“哈?没有什么?”
“尸首中并未发现怀孕母狼。”
“什么意思?”
两人在夜色中紧张地对视,火光映照出他们脸上的惊惶之色,喧闹的人群里,只觉心跳如战鼓一般清晰急促。
“嘿嘿!你开玩笑的吧……说不定,这狼群里本没有什么怀孕母狼,”南玉调讪笑道,发现牛仔爹的表情时却也笑不出来了,“那意味着什么?”
“怕那是个地位极高的母狼,除去今夜来袭的,它身边定还有其他公狼保护,数量……怕是难以估量了……”
“等等!狼群中成员等级严明我是知道的,但在怎么样也不可能有成群公狼保护的状况啊。”
“丫头啊,”牛仔爹指指这广袤的森林,“你可知这是何处?”
南玉调一脸白痴:“北巘森林啊。”
牛仔爹点点头又摇摇头:“这片林子是大落的脊背,自北向南延绵数千里,其中珍禽异兽、稀有灵药多不胜数,但真的敢进林子的人却是极少。20年前东珠的西征大将军一路长驱直入,半年之内攻破了西贡七座城池,却在攻入暮雾城时莫名其妙地战败了。不见对方一兵一卒,甚至连城门都没碰着,东珠军近半数的士兵就已一夜间粉身碎骨……”
“是狼?”
牛仔爹点点头,继续道:“暮雾城是座弧形城池,以北与北巘接壤,以西直通西贡森林,它是西贡国都最后也是最为坚固的盾牌。与北巘东珠不同,西贡种族繁多,各城也就相对独立,由各自的城主管理,城与城之间偶尔小打小闹只要不过分,皇室也不予手。而这暮雾城向来最为神秘,传说其城主乃狼神转世,训狼三千,神隐于这千里林海。所以,说这是北巘森林也好,西贡森林也罢,更多的人都叫它‘神狼林’!”。
南玉调当下一惊,后背微汗,自我安慰道:“传说而已,传说而已啊……”
“丫头,你可知再往南十里路就是西贡地界?”无视掉女孩眼中的惊讶,牛仔爹接着说,“在此扎营原本也是为了躲过冬天里饥饿的西贡神狼。三国毗邻的三座城池曾立下誓约除非大落战乱三家皇室同时宣战,否则永世互不侵犯。据说神狼虽凶残,却是极有灵,从未有过越境的记录。”
南玉调猛地磕了一下:“说了半天……就是说今日这些狼并非西贡那堆‘超生’严重的狼群咯?”
男子不知为何沉默地望向天空,月朗星稀的夜空,凉风刺骨,“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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