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殿,七条回廊,八折九曲,十里长。皇的尊贵到底有多大程度是依赖这样的富奢与铺陈,无游不想知道,他的心太大,没有任何形式上的繁华可以满足。画栏雕栋,这尘世最兴荣之处,或许人心冷似寒冰。皇,说到底,不过一处华丽的战场。
转角处跑来的小丫头差点一头撞着无游,她抬起头赶紧“咚”一声跪下:“奴婢该死!”声音已是带了哭腔。
无游认得她,瞿珏的贴身丫鬟,成天迷迷糊糊的,犯的小错误倒也不少,但因为瞿珏从不责怪也就没人敢多嘴,“起来吧。”
“奴婢谢过智者大人。”
“跑这么急作甚?”
“启禀大人,红果去给殿下送些火炭。”
“火炭?王*里头柴火备得不足么?”
“不是,殿下作画不成正发脾气呢。他说笔墨不好使,让奴婢去选了些细致的火炭来。”
“哦?那你赶紧去吧。”
“奴婢告退。”
瞿珏喜作画,里无人不知,但从来就没人看懂过他画的都是些什么。无游想了想,觉得还是去看看的好。
绕过两个池子,一座玉石桥挺立在前,这桥当风,前朝有诗云“问君仙子何时醒?唯晓春风此处来”,这桥便叫“晓风桥”。无游的玉扳指与玉石栏杆撞在一处,撞击声清脆,回声却暗哑悠长。立在桥头,一阵北风扑面,罩头就飘来一张张纸页,无游扫袖一拦,将画纸展开。一张眉眼不明,一张墨色铺陈,一张只是沾了些许墨迹,一张背影模糊,瞿珏到底要画什么?无游抬首一望,见到前方八角亭里高瘦青年跪在地上埋首作画,那认真,那带着乖戾的执拗,那溢满孩子气的忘我。
瞿珏,你到底在怀念着谁?
一地细细的火炭,一沓线条混乱的纸张,一手灰灰黑黑的炭末。瞿珏作画的手法确实不同常人,却也熟练流畅,他将袖子挽得极高,徒手握着磨出形状的火炭,手腕有力地游走转动,时而勾勒,时而渲染,杂乱无章的画面上竟慢慢浮现出模糊的身形和面容。隐隐约约看着应该是个背对着的女人,披散着参差不齐的头发穿着奇怪的衣服,回头露出半张脸,但那既非风扶弱柳踏花细步之姿,也并非百媚勾魂回眸一笑之态,更不见温婉多情无限留恋之意,没有什么柳眉垂泪、杏眼含情,她的下巴高傲而含蓄,她的眉眼之间是挡不住的霸气与睿智。
看着画中人,无游心中猛然一惊,莫名其妙的,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缘由。
“无游?!”troy无意间回头瞧见身后的无游好不惊讶,他伸手擦了擦鼻子,黑乎乎的手指就在鼻子下边留下了一道黑纹,像长了一道小胡子。
无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随手就拿帕子给他擦了擦。troy先是愣一下,然后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怎么来了?”troy蹲下继续在画上细细描绘。
无游也不答,干脆坐下去,赶紧有人来上座,他远远摆摆手表示不用,见瞿珏在人物周围添上了巨大的大大小小的块状物,问:“此乃何物?”
“房子。”
无游皱了皱眉,又指了指画中人:“这才是你的心上人罢?”
“心上人?”
“不是?”
troy想了想,心上人就是心里想的人,便说:“大概吧。”
“?”无游地眉皱得更深了,什么叫“大概”,尽瞎胡扯,但跟瞿珏抠字眼是没有意义的,他又问:“这女子面容未免太过模糊罢?”
“后现代主义印象派是这样啦!”
“后……现代主义,印象,印象派?是何门派?师承何人?”
无游问得很是认真,害得troy见鬼了一样看了他很久,然后自己抓抓脑袋:“跟你说你也不知道。”
啥?!你这叫啥态度?你跟阿“智者大人”甩大牌?不知为什么,无游觉得有生以来第一次有委屈感……偶,偶好歹还是奇世智者呢,你丫滴凭啥子给偶吃瘪?
“这女子究竟何方人士?”无游同学再次成功转移话题。
这问题似乎难倒了装b王子殿下,他苦思冥想了很久才说:“南集团限量生产,纪念版二号。”
啥?!这又是啥?无游很想问什么叫“限量生产”、“纪念版”?为啥非得是“二号”?“一号”呢?但他很聪明,啥都没问,就当刚刚耳朵进了水。
“这位姑娘可是遭遇什么灾祸?竟如此衣衫褴褛!即便如此也仍可见其气骨傲然、神色淡定,想必定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侠士!”无游如是说。
可怜中文奇烂无比的troy越听越别扭却愣是不明白到底哪里有问题,他死盯着无游看了半天,吞了两大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衣衫褴褛是不是说一个人家里很穷,衣服就很烂很破啊?”
无游勉强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troy立即拍板道:“那就不是,她家很有钱,她习惯走感路线。”
好,很好……无游就当刚刚脑子进了水。
“还有啊,她也不是什么侠士,不是说‘侠士’是那些劫富济贫的人么?”troy非常热情地解释道,“她最高兴的就是把自己的利润建立在别人的亏本之上,把自己的涨停建立在别人的跌停之上,把自己的成功建立在别人的一败涂地上。对了,她姐叫她‘流氓’。”
好,很好,非常好……无游已经觉得自己溺水了。
“她固执得像头牛,决定了的事谁都没办法改变,比强盗还强盗!”tr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