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末将非但没看懂楚昭义,甚至连她今天带来的那个白……白当家,也有几分看不懂。”萧鸿飞苦笑道:“楚昭义来营地半月,初觉不甚出众,一如传言那般,可能只是耗费家财买个将位过把将军瘾的贪玩小娘子,然则却出乎意料的一战成名。末将当时深觉自己看走眼,料想她或如当年的白衣云侯一般,是个文武双全、骁勇善战、雄才大略的绝世将才,却哪知,她率军上阵之时,基本都不亲自指挥,反而是全身披甲躲在阵中,连战阵都摆成了乌龟型,端是怕死的模样。”
“噗……”
李睿顿时失笑,她虽然没见过乌龟型的战阵,却见过乌龟,想楚宁那畏畏缩缩躲在阵中的模样,便忍不住笑意。
“便是因此,末将便对她生出了许多好奇,借着庆功宴让几个属将悄作试探。”
“结果如何?”
“结果却是末将枉作小人了。”萧鸿飞道:“本当她有甚绝世治军之法,却哪知,末将手下的属将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坦白致极,全然毫无城府的模样。”
李睿顿时奇道:“她说什么,将军便信什么了?”
“不是她说什么,末将就信什么,而是她说什么,便做什么,由不得你不相信。”萧鸿飞苦笑道:“当时末将自然也是不信的,便让她去新组编了一支昭义军,结果她便当真练了一支昭义军出来。”
“那……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样的治军之法?”
“一个字,钱!”
“就钱?”李睿简直不敢置信:“朝廷不也给了饷钱?可为何总有许多兵卒连武器都拿不稳?”
“这便只能承认,她比我们,乃至比朝廷都会花钱了。”萧鸿飞无奈:“不但会花钱,还会赚钱,末将算过一笔账,自她来到这营地以后,短短半个月时间,光靠卖马r_ou_干和马骨汤,便赚了不下千贯之多。”
“可这马r_ou_干和马骨汤……总是会吃腻味的吧?过段时间也就没得赚了罢?”
李睿这么一说,萧鸿飞顿时更无奈了,连声叹气道:“所以,她最近在窜缀我那几个部将,让他们过河去偷对面的牛羊,我看她这是准备要卖牛r_ou_干和羊r_ou_汤了……”
这下,连李睿也无奈了,只得说:“那你就纵容她这么胡闹?”
“能有什么办法呢?”萧鸿飞耸着肩膀,望着对岸的营地,说道:“如今忠武军的每个战兵,只要上了战场,多少都能分到三五几十个铜钱,你想想,他们一次能拿到几十个铜钱,却只要用几个钱就能够吃上r_ou_,喝上r_ou_骨头汤,他们能不愿意吗?”
这样的事情,谁不愿意呢?萧鸿飞也是很愿意的啊,毕竟,每次部下有了缴获,他也能收到孝敬,这有什么不好呢?
再说了,有r_ou_吃,有汤喝,将士们肚里有了油水,不但增强了体力,减少粮草消耗,甚至连战力和战心,都会超出寻常,这简直就是一举数得的美事,他除了纵容,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说着,萧鸿飞又叹了口气,随后方才继续说道:“除了这花钱与赚钱的手段,再看她言行举止,既没大家闺的温雅端方,又没小户寒门女儿的粗俗。时而语出惊人,时而让人哭笑不得。”
李睿也想到了楚宁昨晚说的那个养羊计划,那的确是语出惊人,转而又想到在楚宁牙帐看到的那几本由她亲笔写下的鬼画符,心中很是承认萧鸿飞的说法,这个楚昭义,的确是让人看不懂。
说起话来,似乎总有一套似是而非的道理,可看她行事,却端是没得道理。
李睿又想起那个一身雪白,却不常开口说话的女商贾,又问萧鸿飞:“那个白当家,将军也看不懂吗?”
“是,也看不懂。”萧鸿飞点头说:“昨晚楚昭义在说她那养羊计划时,郡主与末将初时皆视作狂放之言,却只有那个白当家一直视作等闲,甚至在楚昭义说拿钱收买时,她竟料定了楚昭义是真的要买东西,而不仅仅只是送钱笼络。”
白夙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按说应该没甚存在感,可在李睿与萧鸿飞的心里,她的存在感却是极强的,因为,当时在场诸人当只,除了楚宁一直在说话之外,便只有白夙在一直沉着思考。
一个在那种情形下,骤闻如此狂言妄语,还能如此镇定的思考,那该是有多么强大的自控力,多么可怕的冷静头脑——而一个拥有如此才智的人,又怎会甘心沦为商贾呢?士农工商,商于末等,乃贱业。
有那么几个瞬间,萧鸿飞甚至觉得,那白大当家或许应该与楚昭义换个身份,像楚昭义这般爱财之人,应该去做个商贾好好赚钱,而沉着冷静的白大当家更适合坐镇军中,从容不迫的运筹帷幄,以雄才大略之姿,率军纵横沙场。
“那么,”李睿斟酌着言辞,却又十分坦白直接:“萧将军觉得,这两人能为倾辞所用吗?”
“恕末将直言。”萧鸿飞抱拳歉然却又直接的说:“不能。”
“为何?”
“她们对郡主并无所求,而郡主对她们,也并无所制肘。”
李睿点点头,却又突然问道:“那萧将军呢?能为倾辞所依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逼问,萧鸿飞十分镇定,抱拳而立,应对道:“末将不知。”
“为何?”
“末将只能说,如若此刻仍然驻守柳城,如若鲜卑以无辜百姓的x_i,ng命要挟,末将可能会献城,亦可能投降,然后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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