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都比安公公想象得要淡定, 该赏的就赏,该送的就送, 问了就答, 并不像安公公来之前想的那样藏着掖着——特别是萧鸿飞, 他根本就没什么好藏掖的,柳城现在除了驻守的忠武军之外, 就是一座空城, 连这一万两黄金,都是他当场写的借据,托安公公带来牧羊城, 找九州钱庄借的。
“这边是隔离区,再往前走些, 左边是廉租区, 右边是工坊区……还有那几座空房, 听说以后会用来办置郡学……”
沓老县尊已经来了一段时间,城外的布局也都已清楚,这会楚宁不在,便由他来给安公公做陪。
“那这些呢?”又走了一段路,来到郡守府附近, 安公公指着右边一大片白墙青瓦的双层四合小院问道。
“这些小院,都是楚使君建来犒军用的,以后这边,就是军属区。”沓老县尊诚心道:“楚使君麾下军纪严明,良将众多,这回与鲜卑大战,立下功劳的将士也多,朝廷的犒奖虽然还没发放,但楚使君却不愿因此而薄待将士。”
“楚使君倒是爱兵如子。”安公公温和的笑了笑,又说:“咱家在宫里也听说,楚使君麾下有五大良将,楚刘孙燕戈……未知这五位将军,如今可在牧羊城?”
楚,是指楚柔,以她的战功肯定排不进来,但因为楚宁的关系,安公公还是将楚柔排了进来。
“五大良将,楚刘孙燕戈……下官倒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沓老县尊也陪了个笑容,但心里却敏感的想到什么,推托道:“下官也刚到这牧羊城不久,军队的事情也没怎么过问……”
一直在旁陪走的乡老贺修突然c-h-a话:“回公公的话,小老儿前几天还见过刘将军。”
安公公闻言,笑得更和气了:“贺老是在何处见到刘将军?可否为本公公引见一番?”
“就在前面东城门前的街道上。”贺修说着指了指前面的破旧牧羊城:“那时刘将军打马向北,小老儿与他不熟,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安公公带着众人往前走了一阵,来到东城门前,望着这破旧的土筑城墙,再进去看了几眼里面乱七八糟的破土屋,尘沙乱飞,堆着排泄物的街头巷尾,顿时觉得有些眼睛痛,很快便退了出来。
沓老县尊也是第一回踏进牧羊城,不禁皱起眉头:“贺老,不是本官说你们,你看看这城外的大街小巷,哪似你们这般模样?也不晓得收拾收拾……”
“县尊大人,您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贺修仗着自己年纪大朝廷有优待,又将牧羊城数百口人掌在手里,说也就不太委婉:“这外头的街头是干净,可这份干净,都是楚使君大把铜钱‘洗’出来的,你瞧瞧,连上回与高句丽拼杀的血迹,都被洗得干干净净,那ji-an了血迹的墙上,又新刷了白灰……换作您,您有这么多钱来洗地刷墙吗?您舍得养一帮子人来洗地刷墙吗?小老儿去年到县城时,好似也没见那县城比这好上多少……”
沓老县尊被贺修说得面红耳赤,想起自己以前治下的沓县城,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安公公听罢,眸中闪过几分深意,面上却是一如先前的笑,嘴里感慨道:“如此说来,楚使君倒是个有钱人。”
“楚使君有钱?”贺修不屑道:“她才没钱,这些都是找那白当家借的。”
安公公心说,你怎么知道这里头的水深,就听贺修又说:“小老儿有个不太成气的侄儿,就在九州钱庄跑堂,每个月初都看到楚使军府上负责财计的主簿去九州钱庄还债,每个月中旬都又要苦着脸去借钱。”
自从楚宁来到牧羊城,贺修这些原来负责教化牧羊城百姓的乡老就去了价值,连带着也损失了许多利益,便是因此,他们这些乡老才会蹿掇着城里的原住民闹事,想给楚宁找麻烦,让楚宁妥协,分些利益给他们。
但也有些城里的年轻人,经不住城外繁华的诱惑,不顾阻绕的出来找事做,贺修的侄儿便是其中之一,也正是因此,贺修才知道将军府找九州钱庄借钱的事。
任贺修怎么说,安公公却只是笑着,未了才问:“缘何楚使军不将你们也迁出来?”
这话引出了贺修心中之痛,与另外几个乡老大吐苦水,将楚宁不经他们允许就霸占地方,却又禁止他们买卖奴隶和土地,等等损害他们利益的行为,全都抖露出来。
安公公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时不时的接几句话,引得几人边走边说,说了数里路程。
“这边是楚使君来牧羊城后,开垦出来的新地。”沓老县尊实在听不下去,趁着众人歇气的当口,连忙指着周围土地介绍道:“按照楚使君的要求,新地垦到何处,道路便铺到何处,水渠便要修到何处……”
贺修又撇着胡子接话:“这片荒地原本是庄家的,那楚使君仅仅出了六十贯钱,就把这一大片土地全部买了去。”
沓老县尊顿时怒了,心说你个木奉槌怎么就不提,当时这块地六贯钱都不值呢?那时候鲜卑到处抢杀,土地房子这种带不走的东西,白送都没人要,更别说是卖钱了。
一行人又扯掰着继续走,这回没走多远,便来到一处正忙得火热的工地,贺修等人顿终于住了嘴,因为他们看到了楚宁。
安公公并没让人过去禀报,楚宁也不知道他过来,拎着个木喇叭,带着藤条编制的简易安全帽,提着一条坠着小铁锥的细绳,对一群匠头说话:“像这样,将细绳吊直,眯上一只眼,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