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直到这刻,陆心才终于放下心来。这久违的死里逃生的感觉。
原来,飙车真的会有让人从生死边缘捡回一条命来的重生的快感。
那头,林惟故低沉的气息在车里弥漫着,他缓缓地,暗哑着嗓音问她:“吓到了?”
陆心猛然转头看他,林惟故还维持原样地趴着,她这才似是放下心来又似逃过一般地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想到林惟故看不到,她开口:“没有。”
声音里微微的颤抖却让她显得格外欲盖弥彰,陆心有些讪讪地闭了嘴。
那头林惟故似乎因为她这个反应还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心情有些放松了下来。
他轻柔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是低喃似是诉说:“这是最后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发泄。你坐在旁边,我才会时刻提醒自己,我不能让自己有事,更不能让你有事。”
陆心看着他,眼眸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现在的林惟故,看上去很累,很孤独。她抬手,在快到林惟故肩膀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犹豫着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林惟故却起伏着,渐渐坐起身来,把自己砸进椅背里,似乎终于困倦地放下了。
陆心赶忙趁着他看到之前收回了手,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有些尴尬地假装去理了理头发,然后把头偏向自己窗户那边。
“她是……我父亲的孩子。”陆心听到林惟故的声音仿佛是从辽远的旷野传来,带着一种久经压抑终于放弃的无力感,缓缓地顺着他暗哑的声音,落进了她的耳朵里。“惟一,她叫惟一。她是父亲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
“惟故啊,她是你妹妹,是爸爸的惟一。”
闭上眼睛,林惟故满心满眼都是这句话,像是洪水一般将他倾覆。
陆心整个身体猛地一震,她微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样一种情况和自己惊讶的心情,猛地转过头来。林惟故在那里闭着眼睛,似乎刚刚说出的事情只是一件事不关己的绯闻轶事而已。
林惟故缓缓睁开眼睛来,他转过头来,在逐渐有些阴沉下来的阴暗里同陆心的目光对上,声音逐渐平静甚至是冷漠下来:“10岁那年,父亲把她带回家里,对着我说‘这是你妹妹,是爸爸的惟一’,你能想象当时我和我妈的表情吗?
“当时那个女人也在,她还上来摸了我的脸,说我长得跟我父亲格外像,说让我们以后好好相处……
“当天我妈就犯病了,高血压,住院,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她那么年轻就开始吃降压药了,原来,她早都知道了……
“这些年来,我尽力避开一切跟他相像的地方,吃饭说话的样子,对人笑着却从不及眼底的样子,对着我和母亲总是一脸威严,转头却可以和别人其乐融融共享天伦的样子……我最怕的事情就是别人对我说‘不愧是林闫森的儿子,越来越有你父亲的遗风了’……我不想像他,我总是想起那个犯病的我妈和手足无措的我……我很怕哪天我会像他……在婚姻上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陆心,这世上,可不止‘重男轻女’这一件悲哀事。”
陆心愣怔地微张着嘴,她觉得自己身体整个被封印住了,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听着林惟故说的话,那一字一句被他平静地叙述出来,听在她耳朵里却格外地刺耳。
她和陆扬是亲生姐弟,其中从小的个中差距她都深有体味;林惟故在自己好好的人生里,突然迎来这样一场疾风骤雨,是如何应对的呢?亦或者,之前的一切美好于他而言,本来就都只是虚无的假象而已。十岁啊,那个小少爷,怕是什么都还没有经历过呢吧?陆心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想起了林母那张总是苛刻耷拉的脸,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刻薄可恶了……她原来也是经历过这种被背叛被抛弃的痛苦的啊……
那头林惟故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嗤笑了一声,声音跟着有些低沉性.感起来:“他给她取名惟一,她是他的唯一,那我呢?我这个不情愿被他生下来的种,又算得了什么?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怎么这样轻贱贬低自己……
陆心抬头看他,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他的眉眼,他的脸色把一切都掩藏起来,似乎这个当事人不是他,他根本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一样。
心底某处,好似被狠狠揪了一把,陆心清晰地感觉到心脏猛地皱缩,带着她一丝不易察觉的呼吸停滞。几乎又是瞬间恍然发现,她这是心疼了吗?不过,是因为同病相怜的感觉还是想到这些时光以来他的好想要有所回报,她也分不清。
陆心只是忽然意识到,原来她一直视为阶级对立无法互相理解的林惟故,他也不尽然是这个世界的宠儿。
那得是怎样一种感觉啊,自己从小崇敬的父亲亲口告诉他,她是他心里眼里的唯一,而他是他生命的累赘和卑微的延续。
那一刻,陆心开始懂了,林惟故和林母背后的过度坚强和不快乐。
难怪这一家人这么难以亲近啊……
陆心想着,很快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林惟故才没有不好亲近吧……好像是他一直在靠近她包容她来的……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就是陆心完全处于本能,动作快于意识的了。
她轻轻地伸出手,一面像是安慰小孩一般,摸了摸林惟故的短发,然后主动凑了过去,抱着他的脑袋,将他揽在了自己怀里。
这个动作在车里显得有些拥挤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