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抿了抿唇,检查了一下四周,眼底闪过一抹悲戚,他摇摇头,咬牙切齿道:“兄弟们既然出来,自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那皇帝竟然如此狠毒,怎么说太子殿下您也是他的亲生儿子……”说至此,他抬眸看了一眼此时面色阴沉的百里邺恒,便干咳一声,而后住了嘴。
百里邺恒微微拂手,淡淡道:“好了,你快去看一下受伤的人,过了这段路,你们便不要再跟来了,想必他们也是在这里严密防守,毕竟这么多人,他们一定不相信我们能逃得出去。”
阿富思量一番,微微颔首道:“好,太子殿下还请一路小心。”
送走了阿富之后,百里邺恒与藏心回到马车上,方才大战之时,穿云也一直没有停下来,遂此时马车已经远离峡谷了。
马车内,怀墨染依旧安详的睡着,红粉白就趴在她的肚子上,亦睡得甚是安逸。百里邺恒生怕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太重,遂在上车前便将外袍褪下,上了车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翻出一件干净的袍子换上。
当收拾好一切之后,他便来到怀墨染的身边,望着此时睡得甚是安详的她,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温柔的笑意,他的大手缓缓抚上她的面颊,摩挲着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温柔的抚过那弯曲的睫毛,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曾趁着叶赫皇后睡着,去抚摸那张美丽的面颊。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不敢靠近那个最亲最近的女人了呢?
百里邺恒一手捏着眉心,面上堆满疲惫,他有些无力的靠在车壁上,缓缓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却是那些年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至今还记得,那夜喝醉后的百里战成,究竟是怎样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那夜他作为一个父亲,说出的那种话,又有多么让人愠怒,却又多么无力。
“叶赫啊叶赫,你看看,你一辈子爱着别的男人又如何,你还不是生了我的儿子?这个小畜生长的和你一模一样,可是……他注定什么也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生的,便是我所恨的……”
百里邺恒微微一颤,旋即蓦地瞪大眼睛,他只觉得一颗心狂跳不止,好像那夜那张狰狞可怖的面容,如今就在他的眼前。那年,他有多大?不过五岁尔尔,因为十分聪颖,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喜欢围着他。
那时候,他以为,那个被称作‘父皇’的人,也是真心的想要疼他,尤其是每次在外公在一旁的时候,那英俊的父皇总是会十分温和的望着他,牵着他的小手逛着御花园,有时候甚至会陪他玩捉迷藏的游戏。
那时候,他把自己当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以为父皇是世界上最亲和的,母后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甚至以为,那天天粘着他的三弟,也是极可爱的,是需要他好好珍爱和保护的,只是,那一夜……就从那一夜开始,他从胆怯中明白,原来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假象。
回忆……真的很长很长……
……
接下来的几天里,就像百里邺恒预估的那样,因为那批埋伏的人甚多,所以百里战成以为势在必得,所以没有在别的地方安排人手,结果他们几人得以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京城,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重紫山庄众人已经进行了严密的排查,所以就算有人想动手,也绝对活不过一刻。
京城的天气,甚是晦暗,天空灰灰的,乌云滚滚,却迟迟没有下雨,只偶尔有几声闷雷,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却更让人感到压抑。
当穿云驾着马车一路疾驰而去时,整个皇城却没有一丝其他的声音,即使是马车驶入长长的大道之上,也没传来百姓慌乱的叫喊声,就好像……街道上空无一人一般。
怀墨染本担心穿云这般莽撞,会冲撞了路人,然而,当她掀起车帘时,才发现,街道上的人,的确寥寥无几,而且整条长街都披上了长长的白绫,一阵风吹过,便吹得地上尘土飞扬,给人一种寂寞萧条之感。
怀墨染放下车帘,转过脸来望着百里邺恒,眼底满满都是心疼。这几日虽然百里邺恒竭力掩饰,然他依旧常常出神发呆,连她问话都不知道。尤其是进了京城之后,他整个人便似呆掉一般,不言不语,只是靠着车壁发着呆。
“邺恒……”怀墨染为他斟了一杯清茶,端至他面前,他缓缓转眸,灰暗的眼底闪过一抹温凉的笑意,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面颊,柔声道:“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