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说?”
“当初魏氏投奔先王兄长东都侯,信誓旦旦地要为东都侯夺下稽氏江山,可后来呢?东都侯势败,他们立马转投先王,不但如此,他们还劫掠了东都侯府数年来积攒的财宝,毁弃了与东都侯女儿稽莘莘的婚约,劫掠,始终是他们魏氏不变的本色。”
“所以您认为,就算没了王上,魏氏仍可不倒?”
“不,我是认为,金银财宝高官厚爵魏氏可以劫掠,那么……王位呢?”
“王位?”她一双睫毛陡然挑起,目含愕然地将江应谋望着,浑身忽然有种汗毛竖起的感觉,且不知怎么的,脑海里无法遏制地浮现出了炎王宫被焚烧,魏乾逼死母后的那个情形,脸色霎时就变了。
“怎么?吓着你了?”
“没有……”她一双睫毛慌乱地扑眨,嗓音里冒出了难以抑制的颤抖,可越是慌乱,有些她深藏起来尽量不去想的情形就越放肆清晰地浮现了出来,母后,母后举剑自刎前也说过,魏乾是个狼心狗肺残忍自私的人,不懂女人,也未曾爱过任何一个女人,不配拥有一个善终或者子嗣,母后,母后,不,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脑子可能真的就不受控制了!
当母后与魏乾最后那场对白出现在脑海时,她心如刀绞,头脑发胀,好像又回到了母后的寝殿内,好像又一次亲眼目睹了母后自刎,伏尸父王身边的场景,她忽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呼吸变得急促,双手也哆嗦了起来,脸色越涨越红,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从心口迸发出来了似的!
“蒲心?”江应谋发现了她的异样,伸手想去将她揽过来,却被她就手推开了。她很慌,心口很堵,有种再不冲出去就会窒息的感觉,于是,她转身想要爬起来,可一双腿竟在这个时候不听使唤了,爬起来又跌了下去,爬起来又跌下去,耳朵里开始充斥起了无数声音,母后的,父王的,魏乾的,还有大哥的,乱七八糟,一片轰鸣……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的那瞬间,一双胳膊忽然从后面毫不迟疑地拥住了自己,然后又有一只手,手心温暖且宽厚,将她轰鸣不已的脑袋摁在了一处坚实暖和所在:“不怕,不怕,蒲心,有我在呢!深吸一口气,想想开心的事,没事儿的,有我在呢!不怕,听话……”
过了好一会儿,耳朵里的声音渐渐消散,脑海里的各种浮影也默默退去,狂跳不已的心脏也渐渐趋于了平静,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终于有种找回自己的感觉了。
“好点了吗?”江应谋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她缓缓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正贴在江应谋宽厚的怀里,像只受了伤的小壁虎,紧紧地贴着,几丝湿漉漉的发丝也像受了惊吓似的凌乱地贴在她灰白如土的脸颊上。
天,怎么每回失控伤心后自己都在这男人怀里?是自己真的离不开斩不断,还是这男人对林蒲心这个村女太好了?
还有,刚才是怎么了?一瞬间仿佛失控了一般,什么都控制不住了,大脑,双手还有那怦怦直跳的心脏。
难道自己压抑得太久,病了?
“是我刚才说的话吓着你了?”江应谋双臂环绕,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后背。
“不是……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喘不过气来了……”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双耳瓶里插着蟹爪黄菊道。
“或许是你太累了,内伤并未完全康复,该好好歇着才是。”
“公子……”
“你说。”
“您……为何会对奴婢这么好?”
“好吗?我只是想尽量不让你受到伤害罢了,但事实上,我却是很失职的,至少此刻你身上都还带着伤。这会儿好些了吗?缓过来了没有?”
她抬起上身,缓缓地离开了那个已经被她汗渍打湿了的怀抱,仰头望着江应谋,点点头道:“好多了……”
“我叫桑榆来扶你,回后面小帐里好好歇着,不要再随意起来走动了……”
“奴婢没事儿,缓过这阵子就行了。”
“蒲心,”江应谋抬手顺了顺那几丝紧贴她脸颊的发丝,语气和蔼亲切道,“在我身边,没人逼你要强,也没人逼你非要怎样,所以,你犯不着时时刻刻都将自己绷紧,逼着自己把事情做到最好,放松一点,就像同自己家人相处一样,喜欢怎么样那就怎么样。”
“家人?”
“或者,你也可以把我当成足以信赖的兄长,其实你我之间原本就不算是主仆关系,更像是朋友,或者兄妹,你说对不对?”江应谋目光亲切地看着她问道。
“兄妹?”她嘴角往两边轻轻一扯,扯出一个干涩敷衍的笑容,“公子真高看奴婢了,奴婢怎能配与公子称作兄妹?”
“因为你我有缘。别人看中出身贵贱,而我,相信缘分。其实想想,蒲心你比我小,做我妹妹其实正好合适。”
她露出一丝酸涩的笑容,垂头晃了晃:“多谢公子抬爱,只怕奴婢没那个福分……”
分字还未出口,阡陌匆匆走了进来:“公子,王上那边传蒲心过去。”
“传蒲心过去?说什么事儿了吗?”江应谋颦眉道。
“没有。”
“那奴婢要过去吗?”她问。
江应谋略略思量了片刻,起身道:“阡陌,蒲心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