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吉时一到,雷若坎的那罐子假骨灰就已经送出城安葬了。在回来的路上,晋寒来把江应谋叫走了,等江应谋返回雷府时,宅子里仅剩下的几个仆婢也被雷玉竹打发了。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回廊下的台阶上,单手托着腮帮子,凝着眼前芍药花发神。
江应谋走上前道:“人都走光了?”
雷玉竹没有反应,只是那么呆呆地看着。
江应谋又问:“之后有什么打算?”
雷玉竹嘴角撇出一抹冷笑,回答道:“还用问我吗?你不是想把我送回我师叔那儿吗?”
“这是师傅遗愿,他不希望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博阳,所以去北境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不会走。”
“那你打算怎么样?”
“我要查出到底是谁杀了我爹。”
“查出之后呢?如果对方势力过于强大,你打算怎么办?”
“不用你管,”雷玉竹冷冷道,“以后你也不必管我,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更不需要你知会我师叔,我会派人去告诉他的。”
“你这么做会伤了师傅的心,他在天之灵可能不会安息的。”
“行了,”雷玉竹霍地站起身来,十分不耐烦地朝江应谋嚷道,“不要再借着我爹的名义来关心我的事情,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既然已经选择了那个林蒲心,又何必来对我施好呢?”
“不爱则恨,你和竹馨的选择没任何分别,但我不会再失误第二次。你说得对,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那从今往后也就不必往来了。同样,也请你不要再借着师傅的名义来关心我的事,或者向我求助,你要一意孤行,我不会拦着你,保重。”
江应谋面无表情,口气冷淡地说完这番话,当真转身就走了。雷玉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圆拱门那儿,心里忽然就慌了起来,拔腿追了上去,拦下他道:“应谋哥,你别走!我方才是说气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我说的却不是气话,”江应谋看着她很认真道,“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北境,二是留下博阳,但你若留在博阳,咱们之间就毫无瓜葛了。”
雷玉竹委屈地抿了抿嘴唇:“一定要这样吗?”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还没找到杀我爹的凶手……”
“我只想听你的答案。”江应谋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应谋哥,”雷玉竹带着哭腔撒起了娇来,“求求你了,就暂时让我待在博阳吧,好不好?等查到杀我爹的凶手我再走也不迟啊!我爹血仇不能不报啊!”
“师傅的仇还有我,另外你师叔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你根本就不用担心。”
“可我到底是我爹的亲生女儿啊!不能手刃仇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求求你了!”
“你想成为第二个魏竹馨吗?”
“什么意思?”雷玉竹愣愣地问了一句。
江应谋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答案。离开还是留下,你给句痛快话吧!”
“应谋哥……”
“我就当你选了留下,好自为之吧!”
“应谋哥!应谋哥你还真的走了?应谋哥!”
不管雷玉竹怎么喊,江应谋都没有回头,一径出了前院,走了。他已经从魏竹馨和夏景声身上深刻地理解到了不爱则恨的道理,他不希望雷玉竹也步上魏竹馨的后尘。
博阳这两日都显得格外骚动不安。一浪接着一浪的谣言在各条街巷各间茶馆酒肆里肆意地传播着,说的最多的便是国不能一日无君。
稽昌虽然已经醒了,但身体仍旧十分羸弱,无法再继续管理朝堂上的大小事情,宋王太后因此接过了王印,暂时母代子职,任派了高轩王,成翎王暂时联手代理朝政,江彻毓孤辅助。就算有了这样的安排,谣言仍旧无法停止,坊间已经开始猜测宋王太后会让哪一派上位了。
清晨,江应谋才刚刚起了床,正在书桌前整理着昨晚写的一些手稿。没过多久,无畏也起床了,伸着懒腰,顶着一头长长的青丝,光着一双玉足,轻摇慢摆地走了过来,靠在桌边问道:“江公子,你要不要这么勤奋啊?”
江应谋抬头笑道:“你不也很勤奋吗,公主?今儿起得这么早,是我吵着你了?”
无畏又打了个哈欠,笑得很甜:“我昨晚梦到松鼠了,我梦见它生了五个小崽呢!”
“真的?都是什么颜色的?”
“有像它那样雪白的,也有黄斑的,我想她男人应该是只黄猫吧?还有全身都是黄毛的,活像只桔子。”无畏咯咯咯地笑道。
“说不定咱们回去接它的时候,它还真会拖家带口呢!”
“博阳最近这么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接松鼠啊?”无畏双手撑在桌面上,撅嘴感触了起来。
“对了,上回你说你半夜三更在一处宅子里遇见过郑憾对不对?”
“我跟你说过的啊!不知道那家伙干什么来的,跑人家那儿偷了些铁皮石斛就走了,莫名其妙的。哎,你还在想他的事情啊?他昨日一早都已经走了。”
“我总觉得他目的匪浅……”
话还没说完,江尘忽然奔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公子,不妙了,高轩王的儿子稽文采领着一帮人闯进咱们府里来了!”
“看清楚了,是高轩王的大儿子稽文采?”江应谋立刻问道。
“看清楚了!公子,看这形势不妙啊,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