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摇着头微笑,眼神薄凉,“年轻的时候,谁不是真心实意、矢志不渝?”
就像那时候温柔重情的谢缜,如精心雕琢的美玉,温润多情、彬彬有礼。京城里那样多来提亲的男子,她唯独中意他的温柔谦雅,于是芳心暗许,应了亲事。曾经也是夫妻缱绻、恩爱情浓,然而到头来,他不还是在外与人勾搭,珠胎暗结?
身陷其中的时候如在温泉,而今回头再看,却觉冷淡寥落。
那一切的甜言蜜语、温柔缱绻,无非镜花水月。
陶从时知道妹妹的心结,没法深劝,便道:“各人自有缘法,且看他们如何吧。”
“缘法之事太渺然无期,璇璇必定不想听我的劝,还请你多照看些。”陶氏低头,手指落在膝前的八卦上,“时移世易,人心总会变化,等温情在琐碎里消磨殆尽,剩下的就只有猜疑和冷淡。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听信了他的鬼话,还满怀期待的嫁给他。”
——最终却落得情断恩绝,玉碎镜破,十年的冷凝隔绝中,不相往来。
若是能重来,她必定要摒弃情意,听从父亲的安排,嫁个公婆妯娌皆和睦的人家,再不去想那花前月下、温柔多姿。
只是这些后悔都已没有意义。
回城的时候陶从时和韩玠骑马,两个小姑娘乘车,因山间风景极佳,便挂起车帘子,一边赏景一边同陶从时说话,高高兴兴的。后头韩玠虽没插话,听见谢璇不时笑出声时,也觉开朗许多。
山路蜿蜒盘旋,山坳里有一座八角亭子矗立,韩玠习武之人目光敏锐,原本闲闲赏着风景,瞥过那亭子时却是目光一顿——有人站在亭子里仰头看着山顶,身上一袭平淡无奇的青布长衫,那身形却有些熟悉。
韩玠不由多看几眼,细细辨认过后,难免吃惊。
那个人竟是谢缜。
他一改往日里国公府的繁丽衣饰,只是寻常书生的打扮,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韩玠远远的随他目光瞧过去,可以看到玄妙观里的一角飞檐,渐渐的沿山路向下,角度与他重叠的时候,才发现那里恰好避开了繁茂的树丛,能看到观中的不少殿宇。
他这是……
韩玠心念陡转之间,猛然明白过来,谢缜是在远远观望陶氏修行的玄妙观?
一时间对谢缜的行为疑惑不解,韩玠强自压下心头疑窦,瞧着谢璇等人走得远了,便匆匆打马跟上去,只字都没提看见了谢缜的事情。
陶从时和韩玠将谢璇送到恒国公府门口才离去,谢璇回到棠梨院时,罗氏正站在中庭,瞧着满院的仆妇丫鬟们四处忙碌——修剪花草的,重糊窗纱的,给鸟雀换笼子的,打理花树的……
一院子人忙得团团转,罗氏见了谢璇归来,便堆起笑意,“璇璇回来啦?厨房里备下了消暑的绿豆汤,待会打发人给你送过去。”
“这都快太阳落山了,何必消暑,不过多谢夫人。”谢璇敷衍着进了西跨院,就见谢珺正在那里等她。
走上前去拉着姐姐的手撒个娇,谢珺便道:“出门一趟又玩疯了么?瞧都什么时辰了。”
“路上风景好,表姐头一次去那里,难免多驻留看看,耽误了不少时间。姐姐,今儿夫人依旧去祠堂了?”
“去了,有人暗地里议论还被老夫人斥责了。”
“还这么护短呀。”谢璇啧啧而叹,“她这样丢棠梨院的脸,爹爹恐怕也恼火吧。”瞧见桌上放着一副画卷,忍不住好奇拿起来,道:“这是什么?”
“自己瞧吧。”谢珺忍着笑意,吩咐芳洲,“去准备热水伺候她洗脸,出门又不是没马车坐,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灰尘。怎么样,呆了?”
“这……这……谁画的!”谢璇惊讶的瞧着画卷,樱口微张。
画作的技艺不算纯属,甚至显得生涩,仿佛惯于使剑的人拿了毛笔来描摹温山软水,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画上是一个妙龄的小姑娘,站在柳丝低拂的水岸边,正惦着脚尖伸手去折柳枝。虽然没画正脸,然而瞧那身段姿态、衣饰侧脸,上头画着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最叫人无语的是,她的脚边还有两只大大的毛毛虫正往她身上爬,画得很不生动。
谢珺便是一笑,“这是采衣偷偷叫人封了送来的,那丫头性子顽皮,兴许是想好好打趣你一顿,见你不在家才不情愿的回去了。你猜猜是谁?”
既然是韩采衣能拿到的,那必然就是韩玠了,何况这等拙劣的画技,很符合韩玠那修武不修文的样子。
谢璇便哼了一声,转手就递给木叶,“拿去烧了!”
“好好的烧人家画儿做什么?”谢珺倒是没有阻拦,见得木叶走远,才招手叫谢璇凑过来,低声道:“不是韩玉玠画的。”
不是韩玠,还能是谁?谢璇茫然。
“采衣的那个表哥,西平伯家的唐灵钧你是不是见过?采衣说这是她从他那里偷来的,说你看了画儿自然能明白,那人记仇得很,叫你往后当心些。”谢珺想起那歪歪扭扭的毛毛虫时就想笑,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还不是上次的谢池文社。那个唐灵钧拿毛毛虫吓唬我和采衣,我气不过就拿了柳条夹了几只塞进他领口。”谢璇舒了口气,“没想到他那么小气,居然还画这么丑的画来泄愤!”
谢珺听了没什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