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采琼长叹一口气,道:“二哥,我当然没忘记过嫂嫂的模样,但……那陆珍娘常年以纱巾掩面,据无双说,她因事故毁了容貌,所以才会如此。”
但凡知礼的人,或许会好奇以纱巾遮面之人的真正容貌,但若人家有言在先容貌丑陋,便不会非要掀开纱巾一探究竟。
“不过,陆珍娘身边带着个名叫陆安的男孩子,两人母子相称,论起年纪来,与当年的侄儿差不多大。”贺采琼又道,“我也是因此才觉得巧合甚多,思前想后好几天,才决定过来告诉你一声。”
她有一天假称外出添置首饰,专门在后门巷子里等陆安从陵光卫衙门回来,好好看一看他。这一看不要紧,除去因习武而高大健壮些,还有皮肤黝黑些,陆安与贺文彦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贺采琼怕自己心有所思,看得不准,因而不敢向贺文彦提及,免得他先入为主,错判了情况。
“可当初……也有婴孩的……”贺文彦依然不敢相信,“若说笑萍可以与身量相近的丫鬟换过衣衫,可随行的并无其他婴儿……”
“若二哥觉得不可能,那便算了。”贺采琼道,她只是知道二哥与先头那位二嫂感情深厚,出事后二哥大受打击,才觉得应来说一声,但毕竟十多年过去,二哥早做了驸马,若心思有所不同,也是人之常情。
“不,”贺文彦霍地站起来,“不管可能不可能,我一定得去亲自看一看。”
日落时分,大公主赶在宫门落锁前出了宫,回到公主府,管事亲自迎出,随着一路往正院走时,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来到正院堂屋时,见到贺文彦等在此处,大公主实在惊讶。
他们夫妻感情不合已久,从贺瑶出生后,连同房都少,两人见面又总是说不上几句便要吵架,发展到后来,若非逢年过节要进宫饮宴的日子,索性互相避不见面。
不过,大公主今日进宫听了喜事,太子倒台,德庆帝开始重用大皇子,这对俞妃一干人来说实在是提振人心的好消息。
她心情甚好,也不同贺文彦多计较,主动找话道:“今个儿什么风把驸马爷吹过来了?可是与采琼妹妹有关?若是妹妹那里有需要帮忙的,我做人嫂子的一定会尽心出力,驸马只管说吧。”
贺文彦等大公主的时候早把想说的话捋顺了,当即道:“采琼妹妹并非来求助的。郢王爷送了新鲜的秋蟹到汝南侯府上,采琼妹妹见材料甚好,亲自烹煮了橙酿蟹送过来,可惜你回来的太晚,怕不新鲜吃坏肚子,已经倒了。”
他说一半,怕大公主多心,又解释道:“若是你想吃,改日再让她送些来。”
大公主到底是皇家出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当然不会计较一只半只螃蟹的事,只道:“难为她有心。不过,驸马你专程前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贺文彦摇头:“当然不。我是为了阿瑶。今日与采琼妹妹闲聊时,听说他们府上给姑娘们专门请了一位教烹饪的先生,我想着让阿瑶也去学上一学,将来出嫁后或许会有益。”
说起贺瑶的婚事,大公主当然一肚子气。
格桑她见过,相貌还算说得过去,骑射也是一把好手,作为女婿人选原本是不错。可惜嫁给他就得远到北疆去,离家千万里。大公主只有贺瑶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
大公主不知道这桩婚事里的各种弯弯绕,只知道贺瑶跑到格桑帐篷里被德庆帝撞个正着,因而被赐婚。
她满心埋怨,既怨贺瑶,也怨父亲。
怨贺瑶,是以为女儿相中格桑却不告诉她,胆大包天,胡闯乱撞,结果闹得事情无法收拾。
怨父亲,是觉得他薄待外孙女,他是皇帝,全天下人都得听他号令,贺瑶闯得祸再大,难道还能兜不住,为什么非得下旨赐婚,令事情再无挽回余地。
然而千怪万怪,却怎样也怪不到贺文彦头上,毕竟他连北巡都没有参与。
“我的女儿,难道还需要下厨房讨好旁人么?”大公主强压怒火,说起话来难免态度不好。
贺文彦不愿另生枝节,也不与她计较,只道:“若是她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自然不需担心任何事,但她将来去的愿了,有什么事,就是快马传信也得十天半个月,远水解不了近渴,一切还不是得靠她自己。”
道理确实没错,大公主没什么可反驳的,平心静气道:“然而她与君家那些姑娘并不和睦,要不然咱们也请位先生到府里来?”
贺文彦心里有鬼,不愿意让陆珍娘到公主府来,在大公主眼皮子底下行事。
“请先生到府里来当然容易,但我就是想让她学着和原本不和睦的人能够和睦相处,不然将来她去了北疆,若是……”
他话说一半,大公主便举手打断:“能不能别提北疆。”每次一想到独生女儿要远嫁北疆,她的心就跟刀割似的疼,实在受不了旁人在耳边不断念叨此事。
贺文彦果然不再提,改口道:“你若怕她独自一人过去不易适应,可以叫上湘湘,她性情温和,容易相处,如果阿瑶与君家的姑娘有什么纠纷,可以帮忙调解。”
“那就如你所说吧。”大公主道。
难得见驸马对女儿如此上心,大公主不忍再拂他好意,反正他说得也对,贺瑶一直以来都太娇纵任性,也是时候学一学如何沉下心来与旁人